粉丝散场以后,曾英悄悄跟江玖说:“洪青快急死了,他晚上请了汪老板吃饭,已经讲好会带你去赔罪了。”
江玖换了身轻便衣服,理了理头发:“还请了谁?”
“汪老板那边两个经理,还有洪青找来付账的钱夹子,就在你上回碰到汪小狗的那个饭店。”
“那里的菜是挺好吃。”江玖准备就绪,跟曾英说,“我们一起去。”
曾英摇头:“别,这几天我快被洪青骂成鹌鹑了,要不是‘曾英’资历久,说不定已经我先失业了。我还是在外面跟着你,万一有紧急情况还能帮你一把。”
江玖说:“我想带你一起,就是怕你在外面没人管,一着急随便就出来打人。”
曾英说:“放心,我自己领会你的作战计划,不会坏事的。”
江玖半信半疑,只能一个人上了洪青的车。
洪青嗤笑:“没带着你那经纪人?现在开窍有点晚了。”
江玖说:“我以为是公司有急事?”
“江玖,我是为你好。我知道你打算靠《曹丕传》翻身,但是那部剧还在后期制作。”洪青点出来,“汪总是《曹丕传》的出品人之一,你要是不好好跟他赔罪,你在《曹丕传》里的戏份能保住多少都难说。”
江玖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洪青以为说动了他,面色稍缓:“你心里有数就好。”
车在酒店楼下停好,江玖看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大楼。
他手腕上,一圈沉甸甸的檀木珠子晃了两下,露出底下一线火一样的红绳。
他们到的时候,包厢里早就喝上了酒,汪老板整个脑袋红成灯笼一般,看见江玖进来,就把他的啤酒肚一挺:“小江可真是难请,找不到人不说,都约好了还最后一个到。”
洪青笑着把江玖一推:“他在剧组拍戏呢,结束晚了。”
“就是那个《失忆新郎》?”汪老板摇摇头,“这种剧,资金不够粗制滥造,拍出来电视台也不肯买,压着好几年不能播出的大把大把,何必呢。”
洪青也说:“是啊,可惜我本领有限,只能仰赖汪总给我们小江介绍些过得去的本子了。”
汪老板盯住了江玖:“好说好说。”
江玖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话,他的脸色也很平静,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愤怒;但这种平静让他精致的面孔看起来像是一幅美术馆中的画像,不仅仅是英俊,更多了几分沉静的韵味。
汪老板原本对他的意思只不过有五分,被江玖那么一闹变成了七分,到了这个时候,却变成十分了。
洪青又推了江玖一把:“还不快给汪总敬杯酒,让人家别计较你迟到。”
江玖慢慢选了一个酒杯,自己斟满了,扬手一举:“对不住,迟到了,我自罚三杯。”
第一杯,一饮而尽。
包厢里其他人都轻松而快活地看着江玖,有的人发出暧昧不明的笑声,有的人也把酒杯满上。
第二杯。
江玖来之前只吃了些蛋糕和零食,脸上已经泛出红色来,从耳垂往下一路烧进衣领,洪青这种只喜欢小姑娘的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第三杯。
晶莹透亮的酒杯被江玖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当着众人的面缓缓颠倒过来,一滴没喝尽的酒液在里面滚了一圈,最后挂在杯沿上颤了颤,到底没有滴落下来。
江玖说:“我喝完了。”
包厢里响起零星的掌声:“够意思。”
汪老板看江玖还算听话,高兴了许多,招呼说:“小江不用站那里,过来坐。”
他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
江玖犹豫了起来。
他心里打算把洪青喊自己陪汪老板这件事闹大,闹到能让他理直气壮闯进圣天的董事会要说法的程度,那么他就不能在敬一杯酒、吃一顿饭的时候就发作。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还要作出配合的姿态;尽管先前有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他还是控制不住满心的厌恶。
汪老板又喊了一声:“小江?”
江玖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在汪老板身边坐了下来。
洪青有些恼怒江玖不上道,又觉得他应该是听话了,跟汪老板说:“我们小江不太熟悉这种大场面,呵呵。”
汪老板拍拍江玖的肩膀:“一回生两回熟嘛。”
江玖索性又满了一杯酒:“敬在场诸位。”
到后来江玖对这场饭局的记忆都有些混乱,他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记得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高声笑语,刺耳的嗓音弄得他头晕脑胀,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汪老板关切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好像一条冰凉的爬虫爬在皮肤上。
汪老板说:“小江不要紧吧?喝了挺多了。”
洪青又给江玖倒了一杯白酒:“赔罪嘛,总要有点诚意。”
江玖迷迷糊糊地把那杯酒喝了。
然后几乎控制不住地跑去洗手间吐了起来。
酒液和胆汁逆向通过食道的感觉糟糕极了,江玖开了水龙头来回漱口,最后忍不住咽了一口自来水下去,轻微的漂白水气味占据了胃袋,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一只很小的纸鹤落在洗手台上,三姑娘的声音响起来:“真的要继续吗?要不你这就走吧。”
江玖掬了一捧水浇在纸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