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云跟在白颜玉後头,地牢潮湿,只有水滴伴著二人的脚步声,各怀心事。白颜玉熟练地走到地牢深处,看管的竟是一个面目疮痍的少女。见了白颜玉,少女呀呀地叫了几声,白颜玉唤她开门,她连忙取了钥锁。
门打开来,里头浓重的霉味,水如云不禁掩鼻。“韹爷的毒气已经攻心,现下唯有让毒过渡他人,主上让您看看,那孩子是否合适。”
水如云觜角扯了扯,走近拿卷缩在一团的东西,定定看了眼,不禁一顿。俯身撩起那杂乱的发丝,水如云这回是真懵了。“这……他们兄弟怎都和这孩子过不去啊……”
凤惜感受到来人,虚弱地挪了挪身子,睁开眼。望著水如云,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不会忘的,那三日非人的折磨,那毒物穿身的痛楚,那一阵阵麻痒难耐的感觉。水如云望著凤惜,许久才道:“不知此番决定,殿下可有让韹爷知晓?”
白颜玉没有回话,笑了声,道:“素问水家医术盖世,却也仅是几度慈心,尤其水氏族长,代代无情。”水如云转头对白颜玉一笑,道:“公子能否让水某独自和这孩子谈一会儿?”
“也行,我在外头。”
监视,水如云不自觉眯起双眸。转过身对著凤惜,眼尖地望著那身上的那道狰狞的疤。“噬虫似乎,长得太快了。”凤惜不禁颤抖,而後想到什麽似的,缓缓抬头对水如云道:“救…救爹爹……”
凤惜想是怕水如云没听清似的,又说了声:“…求…你……救爹……”枯瘦异常的双手,捉著水如云的衣袖。
“你可知,将毒过渡於你,是何意?”见凤惜摇摇头,仍是那句“救爹”。水如云冷笑,“凤家人尽背伦常,就连你也是麽?”凤惜顿了顿。“与生父苟且,你可知这是逆伦?”凤惜呆呆望著水如云,许久颤声问:“喜…欢……爹爹……是不对…的麽……”
水如云挑眉。“喜欢?可是儿子对父亲的崇敬?你爹又是如何待你?”
爹爹……爹爹怎麽待我?……
爹爹,爹爹待我…待我很好很好……很好……
那几天,爹爹怕他冷,会抱著他,会对他笑,像对少爷小姐一样……很温柔很温柔……
“凤韹自是冷情对你,不然也不会以你做药引。”
见凤惜怔了怔,水如云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取你血气,伤你身子。你可知道,一旦毒让渡於你,暗魂丹和噬虫会和余毒相冲,三五年你自是无事,可毒力会不断反噬,到时,人不人、鬼不鬼。就为了一个从未将你当人看的父亲,你当真愿意?”
就为了一个从未将你当人看的父亲……
一个从未将你当人看的父亲……
不是的。不是的……爹爹、爹爹……爹爹最喜欢娘亲,所以…所以会待他好的……阿婆说的,爹爹会疼他,因为……因为……
爹爹最爱的人,是娘亲。
胸口顿时一窒,眼睛酸涩。爹爹最爱的人是娘亲……是娘亲……
“…爹……会死麽?”
水如云轻声附耳道:“没有你,他就算不死,也会武功全废,四肢尽损;有你,他不会死,但日後会是腥风血雨──”
定定看了凤惜一眼。
“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