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喜抬手拍了她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既没看清,又哪里来的风姿气度?”又拉着她道,“你自进去回太太,这疯言疯语的话,我可不敢说!”
薛姨妈守寡之后,便将正院让了出来与儿子,自己搬到后头园子里居住,一来照管女儿,二来也是修身养性、祈福积德的意思。过了二门,顺着青石路一路往前,到了活水湖边再转往东,穿过一个月亮门便是她的院子了。
柏杨跟薛蟠走到这里时,薛姨妈竟已亲自迎到门口来了。
她是长辈,原本应该在屋里等着拜见,即使要表现重视之意,也只需让身边的仆妇出来迎接便可。所以打眼瞧见台阶上站着个衣着朴素,半新不旧的妇人,身边只有两个丫鬟跟着,柏杨差点儿以为这是薛姨妈身边的妈妈。
好在薛蟠已经走上前去将妇人扶住,口中道,“妈怎么出来了?”
柏杨便也收敛思绪,走到薛姨妈跟前道,“柏杨拜见太太。”他本来有些犹豫是要行礼还是下跪,但见薛姨妈对自己这样重视,腿一屈就要跪下,却被薛姨妈抬手拦住。
“好孩子,不必如此拘礼,有这份心便是了。”薛姨妈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一面端详他的容貌,口中赞叹道,“果真是个标致伶俐的孩子,难怪我们蟠儿一时都放不下的。”
又转身对薛蟠道,“你从小到大不知道闹出多少荒唐事来,如今亏了是交了杨哥儿这么个好朋友,这才渐渐改好。他虽是晚辈,却实是咱们家的恩人,既然登门拜访,我自然要出来迎接。”
“太太这话却是折煞我了。”柏杨连忙道,“蟠哥儿也帮了我不少忙,朋友之间守望相助,本是应有之意。太太若这样说,我往后可都不敢登门了。”
“就是,我才跟杨哥说当这里是自家一样,妈若总如此,反倒让他不自在。”薛蟠也道。
薛姨妈这才止了话头,道,“瞧我,咱们别站在大门口了,进去说话。”
她身上的装扮朴素,屋子里的陈设看上去也并不打眼,不过细细看去,便知薛家底蕴不俗,许多东西都是经年的老物件,有钱没处买的。其中一架四季景色落地屏风让柏杨多看了几眼,也不知道宝钗是否就藏在后面。
才这么想着,薛姨妈已转头对身边的同喜道,“去请姑娘出来见客。”
同喜应声去了,不一时便扶着个翠色衣裙、杏脸桃腮姑娘进来了。宝钗现年不过十岁左右,其实在柏杨看来身量未成,还是个小孩子,偏偏要做出稳重的姿态,行止之间恪守礼仪,看在柏杨眼中,有种小孩子装大人的有趣。
但若单说容貌,的确是个小美人,如今还未长开便如此,不知将来又会出落成什么模样?
这般想着,见宝钗行礼,他也起身回了个礼。薛姨妈在一旁瞧见,不由笑着打趣薛蟠,“蟠儿,我瞧杨哥儿同宝钗站在一处,倒像是亲兄妹似的。你这嫡亲哥哥瞧着反倒不像了。”
薛蟠浑不在意的道,“我同杨哥也像是亲兄弟似的,他跟妹妹自然像亲兄妹,这有何奇?”
满屋的人闻言都不由偷笑,薛姨妈也忍笑点头道,“这话很是。”
柏杨被他们这么一说,心中好笑,从袖中摸出一块玉坠,递给宝钗道,“今儿头一回见着妹妹,我身无长物,这坠子妹妹拿着把玩吧。”
薛蟠在一旁见了,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同柏杨认识了那么久,统共只收到过他送的一样东西,就是上回那匹布料,还是没在手里捂热就被织造府拿去了的。这会儿宝钗却是一见面就得了他送的礼物,让薛蟠怎么不眼红?
若非还记得那是自家嫡亲的妹子,柏杨如此也是表示亲近之意,恐怕他心中醋坛子都快打翻了。
薛蟠竭力忍耐,才没有立刻开口讨要礼物,打算等回头私底下再同柏杨掰扯。宝钗是他的妹妹,自己还是弟弟呢!自己跟他的关系只有更亲近的,得让杨哥也送自己一样东西才行。
薛姨妈道,“我的儿,我倒忘了准备见面礼给你。你倒是顾虑周全。”
说着便命同喜去准备一套文房四宝来。薛家有古董行的生意,这拿出来送人的笔墨纸砚,自然都不是寻常之物。柏杨推脱了一番才收下。
同喜在一旁道,“太太,我听说柏大爷家中已是没人了,既然天意他来了咱们家,瞧着也像是个咱们家的人,太太何不认他做个儿子?如此日后往来也更自在。”
薛蟠闻言不由大喜,“好同喜!妈平日里果真没有白疼你,这个主意妙极!”
他本来就一直觉得跟柏杨的关系始终还不够亲近,正发愁呢。这会儿听见同喜的话,心下越想越觉得正该如此。杨哥成了自家人,自然就能长长久久的不分开了。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薛姨妈拉着柏杨道,“我倒有这个心,只是不知道杨哥儿心里有没有忌讳?”
柏杨其实有些吃惊,毕竟自己才头一回登门,怎么就说到这里去了?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他正愁薛蟠对自己太过亲近,偏偏又没有名分大义。若是认了干亲,自己就是兄长,管教弟弟天经地义。
再者柏杨心里也有个想头,到了现在,就是不想被卷进剧情也已经迟了,既然如此,以他的性情,避不开的事情,不如积极去应对。而如果要帮助薛蟠脱离剧情,那么薛姨妈和宝钗自然也不能放下不管。若是有了这个身份,往后行事也更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