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挺直腰背,沉声道:“不能善了也要去做!”
他看向朱定北,对他的冷漠淡然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长生,你应当知道,军人,最重的是什么。”
“我们是大靖的兵刃,开疆拓土,护佑家国,是挡在百姓钱的第一人。如果这把刀生锈了,立刻就要打磨,让它重新锋利起来。其他什么都可以乱,唯独军将不行。”老侯爷捏紧拳头,绷着脸道:“咱们军制有问题,那就算伤筋动骨,也要重新安置。”
朱定北略觉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告饶道:“阿爷你先别生气,我话不是还没说完嘛。”
老侯爷看着他不说话了。
朱定北咳了一声,正色道:“窦长东一事咱们暂且搁置不谈,就说,这军制该如何改,阿爷可有线索?”
朱定北的确像听一听他阿爷的想法,他半生军伍,很多事情比他看得更透。
朱定北会第一时间想到军制上,并非他深谋远虑道如此程度,而是前世就因为荆州驻军出了一件大岔子,让贞元皇帝气愤到大动干戈。大靖二十州的驻军一一被探查过去,查出的纰漏差点让贞元皇帝吐了几碗血。
那时候,朝廷也大肆主张修军制,可那些改革却让大靖军力好生乱了一阵子,外敌更趁乱几次起战,把大靖打得个措手不及,回防无力。
如此再三,贞元皇帝只好退让,只杀了几个罪责深重的将领,加大了监军制度,其他还是只能延续旧制。
就算是现在,贞元皇帝要对军制有动作,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各大驻军都已经有自己的一方势力,联合起来抵制新政,朝廷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老侯爷细思,心里也不由生出一丝凉意。
他到底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对军制改革他是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可针对眼下时局如何着手改革却是毫无头绪。
他不由看向朱定北,出声道:“乖孙儿,你是不是也想过了?”
朱定北动了动手指,把心中想说的话忍住了,苦笑道:“阿爷,您太看得起孙儿了。”
老侯爷一想也是,孙儿才几岁大,若是对军制都有一番见解了,那还是孩子吗?
他想了想,道:“其实阿爷之前在凉州驻军时,私底下琢磨过这件事。”
老侯爷娓娓道来:“要彻底将军制改头换面却是异想天开,阿爷能想到的只有三件事:改动监军,加派更多人,每月回禀军况,此其一。其二,中郎将及都尉调防,三五年将这批人调换驻地,往后便是这些人做主将,实在不该让他们过早在一地扎根经营。这第三件么,便是兵权。”
说到兵权,老侯爷脸色有了些变化,但还是讲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咱们大靖将领手中握的兵权过大了。军印虎符分掌于两位将军手中,虽则合二为一才可调遣一师之军。可这两位主将看了彼此老脸十几年,有再多冲突,但彼此合作的时候更多。若有心做点什么,威胁就太大了。这虎符,或许由陛下收回,更好。”
他也曾是朱家军的主帅,手掌百万兵权,说到分权之事有些不甘心,但却是实实在在地为大靖的未来打算。
朱定北看着老侯爷出神,他没想到阿爷那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甚至连交还兵权都考虑过了。
老侯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我干啥?你阿爷是那种恋栈权势的人吗?对咱们大靖有利的事,才是朱家人该想的事。”
朱定北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对老侯爷的大义凛然他当然相信,但到底人都有私心,哪有话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阿爷深明大义,是我大靖的福气。不过,旁的人可就没这么想得开了。”朱定北不客气地点明:“如果州府里的驻军联合起来抵制新政推行,这事就已经败了一半。再则,咱们大靖军心不稳,那匈奴羌族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有一场乱战,到时候为了对敌,这新政的成算又少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