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哒被他挠爽了,很没节操地回过头抛媚眼。宋微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头靠着马肚子。说实话,得哒嫌弃他,他还嫌弃这地方一股牲口粪便味,根本没打算久待。这会儿倒不觉得了,除了几匹牲口,一个人也没有,难得清静。
嘴里咬着草根,低声跟马儿说话。
“得哒,你可做好准备,我打算从今儿开始,改变形象。一个月后,以全新面貌示人。古人云,蓄须……那个明志,不洗澡,那个……味道好,哈哈……”自己说着说着,乐了。咯咯笑一阵,抬起胳膊,左右嗅嗅,苦着脸挪开鼻子。
“哎,还真是,挺难闻的。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我记得以前还在天牢里住过呢,条件比这里差远了,偶尔忆苦思甜一下,也挺好么。这事儿嗯昂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哦……”
坐到半夜,晃晃悠悠走回自己房间,倒头便睡。被褥一股霉馊味,闻久了,也就闻不出来了。
两天后,皇帝缓过来了,六皇子的秘密搜寻任务却毫无进展。
皇帝把宪侯召进宫,道:“寻找小隐的事,从现在开始,交给魏观去办。小隐不乐意看见你,你就是找到他,必定还要躲还要闹。长日无事,我看府卫军颇为懈怠,你上北郊待些日子,替朕练兵去罢。”
独孤铣开始愣了愣,随即恢复如常。一句多话也没有:“微臣遵旨。”
第〇八四章:身浮宅斗宫心外,魂摄天罗地网中
独孤铣给皇帝磕了头出来,奕侯魏观正等在寝殿门外,等着交接寻找六皇子之事。
奕侯比宪侯年长近十岁,为人有些迂讷,做事一板一眼,认真踏实,对皇帝忠心不二,确乎廷卫军首领最佳人选。不过皇帝虽然把找人的事交给了他,搜寻主力却仍然必须依靠独孤铣的宿卫军。因为宿卫军承担护卫京城之重责,且有驰骋地方捉拿人犯的权力。而独孤铣自己,却又被皇帝扔到北郊去给镇守京畿的府卫军搞集训。如此交错制衡,既是咸锡朝的传统,也是几代形成的制度,宪侯与奕侯都认可了皇帝的安排。
独孤铣很清楚,在宋微的事情上,自己毫无疑问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人是在宪侯府走失的,还有独孤萦与独孤莅的参与。即使过程讲得再如何合情合理,皇帝也不可能不怀疑。毕竟,从头到尾整个过程中,宪侯的私心与私情,始终掺杂其间。这一点,必定成为皇帝最不满意的地方。只不过,除此之外,宪侯依然是忠心得用的重臣,不可能真正疏远放黜。冷淡一段时日,教训教训,也就罢了。
不得不说,皇帝直到此时,对自己那个成长于草野的小儿子,仍旧太缺乏了解,故而远远低估了找人的难度。
独孤铣并不打算向皇帝说明这一点。
原本一开始,他不遗余力投入身心,企图将宋微尽快找回来。宋微的身份再保密,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他看似走得麻利,身体无论如何也属重伤初愈。一想到他独自在外逃窜,心就克制不住地悬起来。
如此不眠不休找了三天,皇帝不让自己找了,独孤铣忽然也不想找了。
反正,凭他的本事,不是什么人想找,就找得到的。
他要走,便由他走罢……
“宪侯大人?宪侯大人!”
独孤铣心不在焉,魏观连叫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抱歉。奕侯大人有何吩咐?”
他这副样子,令魏观误以为是不高兴自己横插一杠,抢走了立功的好机会。宪侯寻回流落民间的六皇子,本是大功一件,却因看护不周又把人弄丢了,结果功不抵过。加上中间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只怕从此被皇帝厌弃都有可能。若是自己找回六皇子,最后那功劳,十成十便都到了他奕侯身上。魏观多年来被这个比自己年轻一截的独孤铣压制,此刻按捺不住心头爽快,只觉扬眉吐气,指日可待。
到底世家出身,脸色控制得很好。想说几句周到的话圆转,毕竟不擅此道,硬梆梆说一句:“皇命在上,你不要怨我。”
独孤铣神情低落:“是我失职在先,反累大人劳心费力,怎敢有丝毫怨言?大人切莫误会。陛下圣明,此事托付与大人,再合适不过。”
魏观连忙拱手:“宪侯言重,言重了。”
看看对方表情,想起他跟六皇子的特殊关系,又道:“你放心,我一定很快把六皇子寻回来。”
魏观对六皇子印象深刻,但这印象也十分单薄而片面。第一就是漂亮。那样漂亮的年轻人,放到人堆里就跟日月一般会放光,想躲也躲不住。第二便是任性。脾气冲,嘴巴毒,胆子大,没轻没重。这样的人,通常不太擅长忍耐,也未必能吃得了苦头。
综上所述,魏观同皇帝一样,也不认为找回六皇子是什么超高难度的事。当然,并非魏观这样的老江湖看人不准,实在是宋微太擅长伪装入戏的缘故。
独孤铣向他拱手回礼:“有劳大人了。我不在京城的日子,宿卫军由副将苏方统领。我会向他交待妥当,奕侯但有调遣,无不遵从。”
实际上,这几天真正出力主持搜寻事务的,是宪侯亲卫,尤其是两位侍卫首领,牟平跟秦显。此刻独孤铣决定死心放手,这些熟悉宋微的人自然统统带走。往后皇帝爱怎么找怎么找,听天由命而已。
魏观没想到独孤铣这么配合,道:“不知六殿下究竟如何走失的?恐怕我还须去府上询问查看一番。得罪之处,请宪侯多多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