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藩王是藩王,帝王是帝王。
萧纵跨出花厅,借着前次来行馆的记忆,绕过花园,顺着长廊到了后院。
秦王寝房前,守备的亲卫躬身施礼,对他道:“皇上,我王刚起,正在修理仪容,仪容不整有碍龙眼,请皇上在厅堂多坐片刻,主上打理好了,马上便到。”
萧纵皱了皱眉,心道,这摆谱也摆得没边了罢。“朕只与秦王说几句话,没那些计较。”转身示意身后亲随在外等候,推着秦王紧闭的寝房门,跨了进去。
“皇上……”秦王的亲卫在一旁干巴巴唤了一声。
萧纵一跨进门,只抬起半个头,就后悔了。
秦王确实是在修仪容,不过他修得范围大了些,全身泡在水里修的那种。
萧纵撞见秦王洗澡,这却还不是最尴尬的。
他撞见了秦王出浴。
萧纵进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的,秦王恰好从浴桶中站直身,跨出来。
萧纵呆了呆,看着那沾水的一身精肉,紧腰实胸……下意识转身就要出去。
身后却一道低醇的声音,“皇上方才不是说不计较么?”
萧纵本来颇有些抑郁烦堵的心,顿时抽搐了一下。
第二十九章
萧纵十分幸运地撞见了精彩场面,面皮正发紧。
“皇上,穿堂风大,臣风寒初愈,望皇上体谅一二,与臣把门关上吧。”秦王的声音依然低醇,不紧不慢沉沉地飘了过来。
萧纵杵在门边,尴尬地虚垂着眼睑。自打他一脚踏进这间房,赤条条一具身子赫然扎进眼中,他就再没敢把眼光往房中央摆。这会儿听到秦王说要关门,萧纵想,他还是先出去,在廊里站站,等人收拾停当了再进来不迟。刚要回身跨出门去,却突然觉得这好像是自己落荒而逃,在人面前示了弱一般。
不过就是一副光身子,他有的,自己一样不缺,他跑什么。
萧纵在门边定了定神,抬手把门一合,向房里走,在靠里墙而设的一张靠椅里坐了下来,静候秦王更衣。
秦王站在浴桶边,见萧纵当真一脸淡然走了进来,坐在一旁等,利眼微微一挑,淡淡朝天子瞥了一眼。这房中其实设了一扇七尺高四排扇云母屏风,要遮一遮秦王现在的不雅,绰绰有余,不过秦王丝毫没有要移到屏风后面避嫌的意思,他瞥了萧纵一眼,拿了搁置一旁的干巾,如若无人擦起身子来。
萧纵眼角抽了抽,他虽然克制了心中的别扭没有退出去,但对看人擦身子也确实没兴趣,只好转过眼把房内陈设来回扫了两遍,目光触及临窗摆放的那张小榻,呆了一呆,很不是时候的记起某些回忆,眼皮不由自主又抖了抖,木着脸别开,转回视线。
哪知那厢秦王身子还没擦好,没留神便又再上下瞧了个遍。
野旗一族自古风俗,男子蓄发较中原人长,这会儿秦王沾了水的长发正凌乱散扒在他那宽肩后背上,没个遮拦的身子魁伟挺拔,一身肌理线条坚硬饱满紧绷,还有几颗水珠顺势而下。秦王擦身正擦得不紧不慢。
萧纵委实有些郁郁,他今日是为着正事前来,相信秦王自个儿心中不会没有数,但眼前这一出又是在作甚?
“秦王,你身子前几日受寒,这才刚转好。眼下天气阴冷,实在不合适沐浴,快些擦干了身将衣袍披上,莫要又受寒了。”萧纵终于忍不住道。
秦王没吱声,仍然慢条斯理擦着他那一身精悍的肌肉,片刻,终于把自己擦干了,扔了布巾,抓了件黑袍子往肩上披,“难得皇上也还记得臣病着,臣这几日发了几身汗,”顿了片刻,淡淡道,“皇上不是总嫌臣身上味不好么。”一边绑腰带一边朝萧纵走来。
萧纵坐在椅里想,他刚刚是不是听差了什么。
从上一回御花园中不欢而散之后,他紧接着便听侍卫报秦王在行馆里折腾亲卫,然后折腾了半月把自己折腾病倒。他是想象不出如秦王这般冷峻冷静之人折腾自己是哪种样子,可能是很暴戾。不过,今日从他踏进这房,见到的秦王与此前并无不同,冷峻依旧,深刻的五官精湛若刀刻斧凿,线条硬朗,狭长的眼眸光冷厉,一如当日大明殿上觐见的那刻,慑人心魂。实在要说有哪里不一样的话,似乎气势上沉敛了些。
一脸沉敛的秦王不咸不淡吐了这么一句。
萧纵想秦王是在挖苦他吧。
心下不觉有些犯堵,他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或者如韩溯所言,他本就无需走这一趟。
正当暗自烦闷,秦王已走近他面前,眉眼微挑,玄黑的缎面锦袍半包半敞裹住结实精悍的身躯,顺手拉了张靠椅,秦王在萧纵对面坐了下来,绣着金边万福纹的衣襟半拉,露出一片铜色胸膛,饱满的肌肉微鼓,蓄着经年征战沙场搏杀融入肌骨的力量。
萧纵刚想开口,瞅见那片胸,微微闪了闪神。
那胸口遍布伤疤。
厮杀战场的人,任你武艺冠绝天下,都不能在千军万马森森刀戟中游刃有余。
当初留这个男人在信阳宫解封魂之毒的时候,他已经留意到那副魁伟健硕身躯上刀剑留下的几道狰狞伤痕,只是,适才无意间见着了裸身,又着实被那一身大小交错的新旧痕迹震了震。
且不论这个男人最终安得是什么心,到底这些年戍守西北疆域,战外邦驱鞑虏的,是他拓跋锋。
“那道伤怎么来的?”萧纵看着那半开的衣襟,一句话下意识就问出了口,随即又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