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
卫所的医工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一夜之间,四十顶行军帐就落在了太原。
所有的布都被撕成两寸大小,用沸水煮好了放置在一旁,每个军帐外都有火灶准备烧水,药材被井然有序地摆在三顶军帐中,伙计正在盘点数目。
医工忍不住看向旁边的马瑞,“大人……斥候还没有消息,您就相信了她?万一这些军帐根本用不上呢?”
马瑞道:“那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千里迢迢拉来这些东西,招来郎中和医婆,向众人传达包裹伤口的方法,不眠不休地做着准备,总不能是在玩闹吧?
即便是一个成年男人也很难做到这些事,她一个孩子穿梭在人群中,能让所有的郎中、伙计听她的吩咐,要知道就算是打理这些人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笔很大的账目,没有掌过家的人,根本不可能将这一切弄得清清楚楚,更别提能让这些人各司其职。
可见顾琅华是真正有几分本事的人,所以马瑞才会选择相信她。
琅华拿着账目走过来向马瑞行礼,“大人,我们还缺布匹和粗使婆子,干净的布少了,就可能会引发伤口感染,就会需要更多的药材医治,我们的药材又不多……”
“耸人听闻,”医工皱起眉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听到哪里有战事。”
琅华看向医工,“您到太原卫所之后可看过地方志?”
医工一脸不屑,“我是朝廷派下来的医工,又不是地方官员,还需要看什么地方志。”
“那就怪不得了,”琅华指了指不远处的城墙,“这是太原,从前叫晋阳,几百年前就已经是边关重镇。近些年,辽国国力衰退,韩将军又名声在外,才算安定了些。”
医工瞪圆了眼睛,“那又怎么样?”
琅华不再与他说话,向马瑞行过礼转身就离开。
马瑞将手中的纸张递给皂吏,“按照顾大小姐说的去办。”
顾琅华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
边疆重镇,守护的是大齐正北的防线,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他判断错了,会因四十顶行军帐被弹劾上朝廷,最重不过就是被罚俸而已。
万一太子那边打了败仗,伤兵涌入太原城,他无法预计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大人……”疾唿声打断了马瑞的思绪,“大人,不好了,真定……真定……没了,太子带去的兵马被打散了。”
马瑞睁大眼睛愣在那里,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几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就算是太子不行,还有蒋老将军坐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惊诧过后,马瑞忙稳下心神,仔细思量起来。
西夏人和金人夺了真定,下一步就是太原城,可是太原的驻军只有被太子从边防撤下的韩家军,为今之计就是将所有被打乱的兵马收回太原城。
这些兵马突遇大变又打了败仗,一定士气大伤,现在城中没有韩璋那般有名望的将军,怎么才能将这一盘散沙重新聚集起来,马瑞的目光落在顾琅华搭建的那些军帐上。
那些军帐真的派上用场了。
……
天渐渐黑下来,身后是金兵厮杀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第一次遭遇金兵就会落得如此的惨败,还有西夏人手中的弩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无论他们怎么躲也躲不开。
城楼上的死尸堆积如山,他们正在苦苦支撑的时候,金人捉住了太子爷。
一时之间军心大乱,太子叫喊着让蒋老将军打开城门,蒋老将军因此分了神,被西夏人射中了肩膀。
接下来,他们就节节败退。
西夏人如同地狱里的恶鬼,见到人就杀,嘴里喊着要屠城。他们眼看着副将军,千户都被西夏人砍成了两截,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逃啊。”
人群就像洪水般向城外涌去。
所有人丢盔卸甲,拼命地向前跑,他们最后一眼看到了蒋老将军被几个西夏人高高地举了起来。
等待他的是竖起的刀刃。
死……那一刻他们想到的是死。
身上所有的血性一下子去的干干净净。
“太子是逃出城才被捉的,我们为什么不逃?”
连太子都已经丢下了真定,丢下了城池,他们还在守什么?他们不想拼命,他们不知道该为谁拼命。
几十万大军,如鸟兽散。
就这样麻木地向前跑着,他们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前面的人不停地向前。
一座城出现在不远处。
忽然有人停住了脚步,他们到底算是战败了,还是临阵脱逃,回到城里会不会被军法处置?
“前面就是太原城了。”
太原应该已经知道他们打了败仗,说不定现在已经关起了城门,他们要么会死在西夏人和金人手中,要么就会被抓做俘虏,谁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伤兵走右边跟着医工去卫所的军帐治伤,没有受伤的到左边的校场集结。”
两队骑兵从太原城中冲出向众人唿喊着。
“进城,快进城,将伤兵送进去……快……”
众人顿时有了精神,飞快地向太原城跑去。
与真定一片慌乱不同,太原城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四十余顶军帐赫然立在城内,忙碌的医工和郎中将伤兵扶进军帐治伤。
整个太原城像是早有准备,没有因为真定被攻破就乱起来。
鲜血被冲洗掉,伤口被包扎起来,疼痛也会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