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彭会吸引倒是很常见的事:他皮相好,就算梳着奇怪的发型,染着说绿不绿说红不红的发色,看起来却依然白净温顺、文质彬彬,只要不开口,随便打扮打扮就能冒充公子哥。
郑俊和彭会都以为这是小孩的三分钟热度,前者放任不管,后者开玩笑地跟吴佳文见了两面,没想到吴佳文却认认真真地送花、请吃饭、请看电影,小心翼翼地打听彭会喜不喜欢年纪小一点的男人。
男人,郑俊听这个十七岁的小孩自诩男人都要发笑。
但彭会答应了,公开宣布脱单从良,虽然还是泡吧却不再勾三搭四,像个甜蜜的傻子似的汇报恋爱进展,比如今天跟男朋友第一次接吻,连舌头都没敢伸,怕吓着人家。
郑俊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两人一声不吭地扭打到要出人命的地步,好不容易拉开架的群众正考虑要不要报警,彭会说:“郑俊,我对吴佳文是认真的。”
郑俊擦掉头上的血,扶着身边不知谁的胳膊站稳,把彭会拖进怀里抱住。
彭会被他抱得骨头都要碎了,疼得大哭。
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
因为吴佳文是第二个郑俊。
郑俊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认真、努力、善良,发小彭会则是他的反面,贪玩、邋遢、坏心眼。两人进同一家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一起打游戏、一起做作业。
郑俊从初中开始就给彭会辅导功课,到高中情窦初开的季节,两人挨着写作业的时候,彭会小声说郑俊我喜欢你,你能让我摸摸吗?
房间外家长在看电视做家务,两个男孩偷偷反锁了门,艰难地、手忙脚乱地偷吃了jìn_guǒ。
少年人的yù_wàng总是不加节制,彭会甚至想过就这样拖着郑俊不让他好好复习,他就能留下来陪自己。但郑俊的基础好,虽然被热恋分了心,实力依然摆在那,高考结束,一切顺理成章——彭会留在家里读技校,郑俊考去上海。彭会说你别走,郑俊说我怎么可能不走,寒暑假我都会回来,你等我回来。
但彭会连第一年寒假都没等到,就跟别人鬼混在了一起。
轻鼾声把郑俊从回忆中拉扯出来,他从床沿站起身,并未看一眼身后熟睡的彭会,走出屋反手关门,徒步回家。
第2章 02
郑俊攥着个环保袋混在大爷大妈间排队等超市开门,准备抢购早晨的新鲜蔬菜。手机铃声大作,震得他大腿发痒,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七点,郑俊的确不认识这么早起的人。
“你好。”
“你好,请问是郑俊老师吗?”
郑俊略懵,对方声音年轻,语调稳妥,既不像家长也不像学生,但除此之外,谁还会叫他一声郑俊老师?
“是我,您是……?”
那边笑了一声:“阿新,我们昨晚见过。”
“你好。”郑俊迅速回忆一番,确定昨晚没向他通报全名,“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看朋友圈就知道了。郑老师。”
郑俊的微信好友多是学生和家长,发的朋友圈十有八九跟高考相关,且每晚都有“郑老师出招”的固定节目,拼凑出他的全名并不难。
郑俊无语,干笑暖场。
“不妨碍你上课吧?”
“不妨碍。”
“还记得欠我一顿饭?”
“记得。”
“你住的地方离莱山区远吗?”
郑俊就住在莱山区,事实上,他正站在莱山区最大的超市门口:“莱山区我挺熟的。”
“能吃辣?”
“能。”
“那约在金沟寨的渔公渔婆怎么样?”阿新说,“我今天吃饭比较晚,十点。”
郑俊今晚给小班上课,也差不多要在十点钟吃个宵夜什么的:“好的,那就十点见。”
“郑老师,”阿新说,“公平起见,我姓白。”
郑俊擎着发出忙音的手机被买菜大军卷进超市,心不在焉地碍了大爷大妈的事儿,脚面挨了好几下,腰间挨了好几肘,后背还被抓了一把。等拎着菜突围到收银口,他已经狼狈得像个逃兵。
直到把菜放进后备箱,郑俊才反应过来:既然晚上有约,买菜干什么?
他打开微信试图窥探白新的朋友圈,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显然,阿新把他屏蔽了。
这才是老手的做派,加人却不给对方设置权限,这种低级错误只有郑俊犯得出来。
正像彭会昨天激将他时说的,他总是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守株待兔,是大自然法则中注定被饿死的物种,只不过gay圈的生态扭曲,零多一少永远是主旋律,物以稀为贵,才总会有人前赴后继地送到他嘴边献爱心。他们眼里只看到一根,至于附带的是谁,无所谓。
彭会醉醺醺地说郑俊啊郑俊,你这样退化下去迟早会被淘汰的,以前有我陪你浪着,现在我要定下来了,你可怎么办?你的退路呢?
正是因为这句话,郑俊才下定决心主动搭讪一次。
烟台的雨水一年四季都不按常理出牌,傍晚时分晚霞满天,理论上说该是晴行千里的好天气,几道闪电却在下课的前一秒划破天空,大雨随着下课钟声倾盆而下。
郑俊和学生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