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不想总做这些寻花搜叶的闲事,卑职并不奢望鸿图大展四海扬名,只盼能与克郦安一般担当王爷的左膀右臂,为王爷排忧解难。王爷怕是不知,克郦安在京城近郊强行圈地,搜脂刮膏,所建的庄园比之王府亦不相差。他仗着王爷待他不薄,便有恃无恐,神仪举止十分张狂。卑职听闻但凡地方官员入京,必得备上厚礼,先去与那克公子知会一声。”
“背友求荣的人,我也不太喜欢。”
“既是不喜,又为何……”罗汜见小王爷仅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便似不愿再提,不得不罢了口。个中缘由他虽只知了个懵懂,心中却也顿生怅然。
“你个性秉直、锱铢必较,与那些老谋深算的仕宦必多有龃龉。为你谋了个翰林院的清闲差事,你推三阻四不肯上任;而权谋斗计、谄媚邀宠,又实非你所长。你若新写了文章,便拿来我看。别的,休要再提。”
罗汜还要发问,见倪珂眼神斩钉截铁,绝无半点斡旋的余地。便不敢僭越,只得将话锋转过,“太子此行怕是多有蹊跷。王爷不知,这两日内京里不知为何涌进大拨的乞丐。如山如海、走街串巷,逢人便唱一首唤作《美人笺》的小曲。字字句句皆是含沙射影,想必是有人借此为太子通风报信。卑职将那曲词摘抄一份,回府便呈与王爷过目。”
“我昨日听得几个宫女也在呀呀学唱,难怪。”驻了脚步,示意当即要瞧。罗汜忙让小厮提灯笼靠近。借着羸弱的烛火,倪珂将那绢上所写一字不差地看在眼里。
罗汜也明白,打从那前朝太子离了王府,便将小王爷的笑容生生地扼杀殆尽了。他人前人后笑得越频,一双眼眸便越冷淡难近。水米也进得少之又少,本就削瘦的身子这两年来愈发单薄。事关那前朝太子,罗汜俱不敢问,只知道他是倪珂心口的一道疡溃,久不结痂。可此时此刻的小王爷,看这一方绢帕却全身心地认真,目光不尽,反复赏摩。那双永远与人塞垣横亘的青碧眼眸竟真真地掠过一个难得的笑来,好比皎月拨云,无限光明。
“卑职定会查出是此曲谣何人所作。胆敢与王爷作对,无论谁人,断不轻饶。”
“不必了。”倪珂终于将卷帕掩上,面色复归平和,似在轻声自言,“这般无赖,倒是没变。”
层层积墨的夜色,一如皴染。虽非十五,一轮如盘的银月也已高悬长空。
“玉落千里,孤鸿待啼。归鞍何在?”
可惜月色虽美,却不是为我而圆。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