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一下子忆起沈琼华曾与他讲的逍遥山三公子,这白慕云许就是那个正派弟子?
一时之间无人言语,温言手上处理伤口的簌簌细微之声和着白慕云略微急了些的喘气声便是最大的响动了。
钟怀遥探进头来,“外头来了南风馆玉公子的船,说是来接白公子的。”
白慕云的神色倏地不耐至极,揽上血衣出了舱,脊背挺拔地立于船头,向着对面船上恭敬相询的小厮字字漠然,“我与玉公子本不相熟,好意不敢冒领,多谢了。”
那小厮无措着,仍是十分坚持,白慕云再不愿听下去,转身欲走,却听那船舱里传了清冷的音色出来:“你还是如此绝情。”
纱幔轻扬,雪容霜颜的人缓缓走了出来,站在船头望着白慕云。
银星海棠的红,本是骄火漫彻的喜闹,却教他生生穿出了暮云冷雪的寒意——温言在一旁看着,深觉沈琼华与他所说的欺霜压雪的玉公子是名不虚传。
游船如织,玉公子被南风馆千求万告地央着乘画舫来这湖上转上一圈。才一来,便听闻了白慕云浴血而战,当即问了人急急赶来温言等人的船前。
“我与你不过三面之缘,何来情意可绝?”
人人道南风馆的玉公子是冰是雪,却不知这人内里是火一样的性情,此时听了白慕云的话,丝毫不顾温言等人在场,一字一句道,“你明知我情思,还要这样说话?”
“我早已表明对你无心,非你良人。望你善自珍重,不再纠缠。”
“我偏要纠缠。”
“情之妙处,在于两两相悦。”见玉公子峻峭地站着不肯退却一步,只好道,“玉公子是人间仙品,自是该由懂得的人来护。”
玉公子气红了一张脸,冷笑道,“我身陷风尘,自是配不得你了。”
白慕云听得叹气,“我字字句句皆无这样的意思,你何必妄自菲薄。在下言尽于此,望你能想的通透。”
言罢转身,竟是看也不愿看他了。
事情发展至此,极是迅速,温言等人来不及避让,这两人已各自停歇,再不言语了。旁人的尴尬竟然半分不放进眼里。
白慕云伤口疼得厉害,撑了一会儿,低低咳了几声,祝归时看看此时形势,对玉公子道,“失陪。”伸手扶了白慕云进了船舱,又吩咐船夫回岸。
沈琼华回首去看,见那玉公子一袭红衣立于船头,不动如山,仍是傲雪的姿态,却教人看得心酸。
白慕云扶着舱内的桌案缓着心气,一只手摸索着按住了玉佩所在。
他早将这颗心给了云青扬,无心无情可分给他人了。春城微雨里初见衷心,城头看花看月,此生相许。
云青扬性子倔,对着逍遥山主的雷霆之怒仍是不退半分,一心要与他厮守,后来他远在衡山,听得他被断了腿,一时间火毒攻心,当场呕了血,思量数日,忍着绵密心痛,亲自修书传予云青扬,自说此情弦断,本想着是权宜之计,万望青扬爱惜自身,他自己则不顾伤重,去往南海苦寻生肌健骨的鲛珠。
九死一生地回来,却是人间碧落,不复相见。那颗鲛珠日日在怀,温温的,却如烈火烧灼着他的身心。
江湖上自此人人传说,逍遥山三公子爱上了个道貌岸然玩/弄人心的正派弟子,生生赔进了一条命,那正派弟子待他定不是真心云云。
彼时年岁,他的青扬解了自己的玲珑佩交予白慕云,嘻嘻着说是聘礼,又趴在他的肩头笑问他,“慕云慕云,慕的,可是云青扬的云?”他捉过那人的手指,轻轻咬着,笑说,“不是不是。”云青扬偏着头佯装发怒,却是自己先忍不住地笑起来。
怎么不是呢,此生爱慕的不就是云青扬的云么。
这些,他又何必说与他人听,他想要说给的那人已不在这红尘凡世,他便什么也不想说了。
祝归时在一旁不知要劝些什么,沈琼华隐隐猜着了白慕云所为,斯人已去,便更是不知要劝些什么了。
静默半晌,倒是白慕云开了口,“江南温家的弟子出行,纵是任务在身,也总要为着温家九公子寻世间珍奇,不知江湖传言的可有错?”
“没错。”
白慕云缓缓坐在木凳上,探手自怀里取了一枚锦囊,金丝勾勒很是精致,被珠子似的物事撑得圆圆滚滚的。
“承蒙相救,我心中感激,俗物你看不上,唯有此物相赠。”
说着,轻轻拉开那锦囊,一颗珠子赫然入眼。白近透明,莹润水光。
温言看了,淡声回了沈琼华望来的惑问眸光,“南海鲛珠。”转眼看着白慕云,“你去过南海。”
第16章 第 16 章
白慕云看着温言,回道,“南海幽蓝,九死一生。”
祝归时听出温言是说中了,当即按住那颗鲛珠,轻道,“你千辛万难带回来的,我要不得。”
白慕云看着露出半截莹光的鲛珠,心中苦涩——要用这珠子的人不在尘世,留着不过徒增伤心。温澈的为人用情江湖传遍,那是个至情之人,像他的青扬。
“相执归南山,同看落日晖。”白慕云清清淡淡地道,“有情人都能如此才好。”
温言与祝归时俱皆明白白慕云所言是什么意思,可待温澈醒转,离了那东海寒玉,温湛是半刻不能等就要将人带回温家的,萧怀眠如何痛心入骨又如何能拦——命为有情人,却怎落到这样的境地?
温言想着,脸色不由白了些许。
一室静静中,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