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十六岁。

当确认少年恢复意识后，所有的医生仿佛发疯般的不可置信。

毕竟，按照少年身上的伤重程度，即便是在救出来的当天死亡都不算稀奇，倒不如说，能够活下来那都是一种奇迹，所有的人都做好了少年像个植物人一样一辈子躺在病床上，靠各种医学设备保住性命的准备。

然而，少年坚强的生命力给了他们一个惊喜，他身上缺失的大部分血肉渐渐长齐，粉碎性骨折的骨骼部分也在医生的照料下缓缓恢复，让准备给少年换上一副义肢的女人惊叹不已。

终于……

这天，阳光明媚，病房的窗户大开，雪白的窗帘被暖风吹得飘荡起来，房中满是淡淡的风雨花香。

少年被人扶坐起来，靠在床头，他偏头望向窗外，几只麻雀飞到窗沿上，圆圆的脑袋滴溜溜的转着，好奇的看着少年。

几声清脆的欢鸣响起，少年隐隐能够听见，他知道，这是自己之前太久没动，所以身体机能衰退，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做了些恢复性护理，但也只恢复到能够隐隐听见的程度。

这时，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恢复意识后就经常看见的女医生，另一个则是陌生的男人。

两人拉过椅子，坐在少年的床边。

“你好，我是柊成，柊叶的柊，成功的成，能听见吗？”男人、不，柊成出声道，他的年龄看上去是三十左右，脸上棱角分明，看上去颇有几分英气。

少年缓缓的点头，示意自己能听见。

“那就好——”柊成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偏过头，介绍道：“这位是你的主治医生，叶孜。”

少年再次点点头。

“那么现在来确认一下，你是罗文轩先生和商筠瑶女士的长子，罗斌对吧。”

实际上这些事情都是早有定论的，只是现在走个过场，但少年再次点头。

“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想问一下，你……”柊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话音落下，柊成和叶孜都紧张的看着罗斌，实际上罗斌在三天前就恢复成这样了，但是担心那时候问这些东西刺激到他，造成不好的后果，于是留到今天，但依然不保险。

“……记得。”罗斌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诉说起来，柊成连忙掏出录音笔。

“从美国回来的那天，我们遭遇了海盗……但他们不是真正的海盗，这点我很清楚……他们……是冲着我父母来的……”

柊成和叶孜点了点头，果然如此，然后继续听下去。

“……爸爸和妈妈为了防止【东西】落到他们手里，在房间里进行了销毁，同时让我带着弟弟、妹妹逃，然后去缠住【他们】，之后他们遭遇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在我和小真、小琳逃到救生艇附近的时候，遭到了他们的追捕，小真、小琳替我挡了几枪…………！”罗斌捏紧了拳头，一阵阵的刺痛从手上传来。

柊成和叶孜一惊，叶孜连忙上前，说：“别激动、别激动！”

“……之后，我跳海逃生，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让你想起这些，非常抱歉！”柊成微微低下头。

“……”罗斌微微偏过头，“……他们……呢？”

“……没有消息……”柊成的头垂的更低了，“这是我们的责任！”

“……我累了……”

“明白了，你好好休息吧！”叶孜拉了拉柊成，两人退出病房。

“唉……”罗斌轻声叹息，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从未觉得是如此的耀眼，甚至耀眼的让人觉得刺痛。

他无力的瘫在床上，点点晶莹反射着阳光，落在床单上，摔得粉碎。

一如少年的心那般……

……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柊成和叶孜一有空就会来看望罗斌，他们再没有在罗斌面前提起那天的事，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罗斌。

复健室中，负责罗斌的护士小姐一脸为难的看着罗斌。

“已经够了！今天的量已经够了！”护士小姐急切的说道。

罗斌充耳不闻，双手扶着双杠，脚步艰难的向前走，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摔在地上，洇出一片湿痕。

啪！罗斌双手手臂一抖，整个人摔了下去，旁边的护士小姐下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

“已经够了！”

“——不够…！”罗斌咬着牙，挣开护士的手。

这种程度怎么能够！

如果连走出这家医院都做不到，那我要怎么完成小琳的嘱托！

我还要连带着小真、小琳的份一起……！

“够了！”一只手抓住罗斌的胳膊，脸色难看的柊成看着罗斌，在他的身后，是叶孜和一位护士。

“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你的家人看到了会开心吗？”

“反正也看不到。”

“他们看得到！”柊成沉声喊道，“他们会在天上看着你……”

“……你这个军人也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当然相信，只有这样，那些牺牲的兄弟们才能在天上看着我们，和我们一起战斗。”

罗斌沉默不语，随后，甩开柊成的手，一瘸一拐的走向复健室的门口。

“麻烦你们了。”柊成对两位护士点了点头。

……

一年后，柊成再次来到完成复健，即将出院的罗斌面前。

“柊叔……”罗斌说。

“有什么打算吗？”柊成问。

“打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