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泉流不动声色地看着王虚己。
王虚己又道:“但梁大人是否曾在深夜中想过,似太子殿下者,真龙出身,权倾天下,兀自不能堵住百姓悠悠之口;而你梁泉流,山野村夫出身,虽为首辅却已老朽,兀自且要名来又要利……你究竟有多大的胃口,能将这一切都吃尽?还是你觉得自己已比太子更为的高深莫测了?”
“荒谬。”梁泉流道,“你已被一个黄口小儿吓破了胆吗?”
“荒谬的明明是你。”王虚己道,“你早被首辅的位置迷惑了心智,再也不是当初一颗七窍玲珑心的状元郎!三年前帝师的死亡,三年前太子以好男色和残暴自污名声,换取满朝轻视,却在三年之后将天下田地账簿拿出。这草灰伏线,决胜千里之举,竟不能如黄钟大吕将你敲醒!你我志不同道不合,早已割袍断义,说无可说!梁大人出去吧,我王某人顶天立地,便端坐此处,等待最终结果!”
而这最终结果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早来。
王虚己之案尚且在审查之中,已有了来京师击鼓喊冤的百姓。这百姓乃是王虚己家乡王氏一族的族长。这族长按说无官无职,升斗小民,根本不能左右案件进程,但此时对方拿出了一个很关键的证据。就是那自杀商人一家同样姓王,非同姓,乃同族。
朝廷治下,乡间里长,大族族长的权利,在相邻与族中非同寻常。
便如失贞妇女可在乡间的议定下处死而无人过问,族中成员的财产虽不能算全族资产,但必然要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影响。
王商人手中田地又有不同,这些田地并非王商人自外经商积累而来,乃是多年诈骗同族之人得来。事发之后,举族震怒,由族长出面将田地收回并将王商人一家除族而出。只是朝廷始终有官员田地免收税赋一例,于是从外人间看,便是王虚己亲眷为争田夺地,犯下逼死一家一百二十口之血案,方才有了“户部尚书争田案”一事。
但这同样仅是开始,而非结束。
王虚己的案子告一段落之际,另外被控制的十一个人同时陷入调查之中,但被调查的却由不只是这十一个人,还有诸多梁党之辈。这些梁党还在睡梦中就被如狼似虎的禁卫守住了门户,又有刑部诸官按程序一一调查。
似王虚己之辈究竟少数。随着调查的进行,被这些人收归名下,骇人听闻之田地数目一一被揭露,在朝野间引发地动一般的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