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北门内临街有一个灰砖青瓦的四合院。
四合院后还连着一片盖青瓦顶的简陋的木架房。
那是一片作坊。
四合院的大门正对着大街,门顶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作“郝氏染坊”四个大字。
大门的两旁各有一间铺面,卖的都是这家染坊印染的各种绸缎和布料。
从大门进去,是一个小天井,正面有五间正房,中间是堂屋;正房的两边各有两间厢房。正房的后面还有几间房,再往后才是那片作坊。
这就是郝氏染坊。
这天天快黑的时候,一个老头儿正在堂屋中间的空地上踱步。
这老头儿名叫郝天民,是郝氏染坊的老掌柜,也就是龙鸣剑和王天杰要找的“信义公”的龙头大爷。
郝天民把信义公的总舵安在了成都,而江湖中人还以为信义公的总舵在郝家山,所以龙鸣剑、王天杰去郝家山时,只在中坝场见到了郝家老四郝云峰。
郝天民,中等身材,略略有点发福,宽大脸,慈眉善目,眉宇间隐着一股刚毅之气;脑门刮得光光的,头上稀疏的头发都已花白,拢到脑后梳成了一条细细的辫子。这老头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其实他今年才五十六岁。
在一般成都人的眼里,这郝天民不过是个开染坊的商人,并不知道他是川西北郝家山郝氏家族的第十三代传人,郝家山的“山主”,更不知道他是哥老会绵州大堂口“信义公”的龙头大爷。
堂屋大门开着,里边很宽敞,靠大门这一头的左右两壁各有一道门,通向左右的正房。屋内布置很简单,中间是一片空地。正面墙壁上是一个神龛,只在正中有一块“天地君亲师”的神位。神龛下是一张供案,供案正中摆着香炉,香炉里燃着三炷九支香,所以堂屋里弥漫着一大股清香味。香炉的两边各有一个烛台,烛台里各插着一支尺多高的跟小孩手臂差不多粗细的红烛,烛都没有点,所以堂屋里显得有点儿暗。供案的两边各放了一张大木椅。堂屋左右两壁墙下,各摆着五张大木椅,木椅和木椅之间都有一张小几。
他一边踱步,一边用手捋着头顶稀疏的头发,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时,一个年轻的精瘦汉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这汉子有三十多岁,比老头儿要高半个头,精精瘦瘦的,眉眼长得很像老头儿,只是眼睛微陷,目光炯炯,让人觉得很精明,但也让人觉得有点阴。他是郝天民的长子,名叫郝云山。
汉子走到老头儿面前,轻声说道:“爹,有人来访!”
老头问道:“哪个堂口的?”
郝云山摇摇头,说道:“爹,不是堂口的,来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龙鸣剑,一个叫王天杰,就是老四信里提到的那两个人。”
郝天民听说是这两人,就说道:“快请!”
前不久,他家老四郝云峰送信给他,说龙、王二人到中坝场相访的事儿,信中提到了二人的身份。这些年他也听说过孙中山和同盟会的不少事情,所以也想跟他们结识结识。
随着一阵脚步声,两个年轻人跟郝云山一起进了堂屋。
郝天民就当胸抱拳,与二人见礼,说道:“二位兄弟,幸会,幸会!”
龙鸣剑、王天杰也当胸抱拳,然后一躬到地,才站起身来,报名道:
“晚辈龙鸣剑!”
“晚辈王天杰!”
又一齐说道:“见过郝老前辈!”
郝天民一边答礼,一边笑着说道:“天民痴长些岁数,怎敢以前辈自居呀!”
龙鸣剑答道:“鸣剑比令公子云峰年纪大点儿,天杰也就跟云峰年纪相仿,您自然是长辈了!”
郝天民就说道:“好,好!我们就不要论啥子辈份了,来,来,请坐!”他又对云山说道,“云山,上茶!”
龙鸣剑又问道:“前辈,这位是?”
郝天民答道:“云峰他大哥!”
龙鸣剑、王天杰又忙与郝云山见礼。
郝云山一边答礼,一边说道:“不必多礼,请坐,请坐!”
然后他就去备茶去了。
双方了落座。
龙鸣剑又问道:“前辈,有几们令郎?”
郝天民答道:“四个。云山是老大,你们在中坝场见过的云峰是老四,还有老二云林,老三云海。”
郝天民有四个儿子,长子云山,今年三十二岁。云山还有三个弟弟,云林、云海、云峰。云峰今年也二十二了。如今,老二在武昌,老三在重庆,分别打理在那里的分号,老四留在中坝场,打理中坝场和郝家山的祖业。只有云山留在父亲身边,协助父亲处理染坊的总务。说是协理染坊总务,实际上是协助父亲处理“信义公”的事务。
龙鸣剑又说道:“前辈好福气呀!”
郝天民笑道:“这世道,多子也未必多福啊!”他接着又问道,“二位来访老朽,有啥子事儿呢?”
龙鸣剑就对郝天民说道:“前辈,我和天杰都是同盟会的人,也是文明公大龙头秦载赓大哥的兄弟,不知前辈认不认得载赓大哥?”
郝天民就说道:“你们是孙先生同盟会的人,老朽仰慕得很啊!早就想跟你们结识结识,可惜一直没这个机会呀!秦大龙头嘛,久闻大名,可惜一直没能谋面,遗憾得很啊!”
龙鸣剑说道:“前辈,载赓大哥对您也是仰慕得很呢!他说,让我们先来见前辈,等他把文明公的事儿安排好了,他也要来见您哪!只是,我们都不晓得前辈把堂口就安在这里,还去中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