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罗小鞍道:“丁越川?凭他那本事,也能有这样的见识?”
苏晋之神色一动:“你认识他?”
“姑且算吧。” 罗小鞍哼了一声,瞥了魏溪一眼,“听说,你是丁越川的弟子?”
原来那日他进门前,已将魏溪冒认师父的那番话都偷听去了。
魏溪便将错就错:“是啊,怎么啦?”
“呵,我倒不知道,他有个这么了不得的徒弟。”罗小鞍不屑地一笑。
“徒弟和师父的功夫好坏,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倒觉得,我师父了不起得很呢。”
那天魏溪听苏晋之说了童年往事,便觉得这丁师兄是世间难得的好人,无形中将他也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这下听见别人数落他,立时就起了护短的心思,想也不想便替他说话。
“哦?你这么了解他,那倒说说,他是怎么想出的这些招式?”罗小鞍嘲讽道,“一个连观霞剑法都不会的人,怎么能想出这么厉害的打法,嗯?”
苏晋之道:“想出打法未必要亲自精通,身边有人能演练就行了。丁越川在剑法方面虽不擅长,但他根基扎实,又向来观察细致。一开始,连招本来是蒋岱练剑时无意中偶得,后来丁越川看见后,便灵光一现,按着剑谱一一推敲所有的排列,前后统共花了两三年时间,才将观霞剑法中的所有套路都细细梳理出来,整理出一套连招打发,方便人练习。”
罗小鞍道:“照这样说来,那丁越川岂不是蒋岱的师父了?”
苏晋之道:“这连招整理出来时,蒋岱已经过世了。”
罗小鞍问:“你不是说这招式需要有人演练,才可以推敲得出来?蒋岱都死了,还有谁能帮他试招?”
苏晋之道:“他还有个师弟。”
罗小鞍挑眉:“哦?我倒没怎么听说过。”
苏晋之垂目:“我就是他师弟。”
罗小鞍听他说了这许多,以其聪明,早就能猜到其中关节。所以他听到苏晋之坦白,并不觉得惊讶,反而了然地一笑:“所以,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他的下落,对不对?”
苏晋之凝目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罗小鞍痞子般地一笑,后退了一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魏溪怒道:“喂,我们可是救了你!”
罗小鞍道:“原来你们是为了要套话才救我,这样我就更不能随便说了。万一说出来以后,你们觉得我没了用处,再要杀我可怎么办?这可不是自己断自己的后路么,我可没你那么笨。”
魏溪道:“这怎么可能!你这是小人之心!”
“啧啧,你,不可能。”罗小鞍伸出手指对准魏溪摆了摆,而后指向苏晋之,“他,有可能。”
苏晋之的眼神,已经慢慢地暗了下来。
那眼光竟让罗小鞍也有些忌惮,他又退后一步,说道:“这样吧,你们回萧家堡,把那萧亭柳的面具揭下来,给我报这一箭之仇。事成之后,我就把丁越川的下落告诉你,怎么样?”
“这……”魏溪回头去看师兄。
苏晋之眼睛也不眨:“一言为定。”
二人与罗小鞍分别,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
魏溪思忖着这事情难办,先前萧家堡的那一幕他记忆犹新,只觉得这帮人都是沆瀣一气,彼此勾结,根本没有办法撬动。谋害青娘的凶手仍在逍遥法外,现在萧亭柳靠不住,下一步的线索又不知向何处去寻,一时间茫然无措,只觉得世道艰险,远超想象。
苏晋之的脸色映在月光里,看上去格外冷漠。他本来表情就没魏溪这样丰富,兼之肤色又白,被月光这么一照,更像是失了血色,有些惨然,也有些阴森。
“师兄,这不是去萧家堡的路。”魏溪看了看他们要去的方向,提醒道。
“回栖芳阁。”
“这么晚?”
“前面下了山,应该就有客店,问店家借匹马即可。”
魏溪瞧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是不是有心事?”
苏晋之看看他,很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没事。”
“你有。”魏溪道,“心里有事,就说出来。从小你就这么教我,怎么换作了你自己,就从来也不照做呢?”
苏晋之摸摸他脑袋,笑说:“傻瓜,这么说,我才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啊。”
同样,也好叫你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原来如此。”魏溪恍然大悟,但竟然一点不生气,“可是就算你不这么教,我也统统要说给你听的。心里装了事,本来就够难受的,要是连你都不告诉,那才难熬呢。”
苏晋之一怔,似乎被他这话触动。
“你要是觉得不舒坦……”
“我只是觉得厌烦。”苏晋之道。
“咦?”魏溪侧头。
苏晋之开始说话后,脸上便有了神色,比之前那冰冷的样子有生气许多:“我厌烦,这世道,十多年来丝毫未变。”
魏溪问:“十多年前,师兄你也遇过这样的事儿吗?”
苏晋之缓缓道:“那一年,正是我刚下山的时候。”
魏溪知道他要回忆往事,乖乖地又做起他懂事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