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似是极为新奇,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转了几个圈,才向金针菇笑道:“对啊。”
他对金针菇的人形很熟悉,歪着头冲他笑。金针菇却没想到,那又圆又呆的小蘑菇,化出人形来竟是这样娇憨惹人喜爱的一副模样。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等……你要以身相许去报恩,缘何化作男子之身?!”
第二章.报恩
蘑菇被金针菇问的愣了一瞬,“这……有什么不对吗?”
“啊!”金针菇闭眼泄气般长叹一声,“难道平日里那些话本竟是白给你看的?人间要结为夫妻,必定是一男一女才可,如今你化作男子,如何以身相许?”
蘑菇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钉在原地,微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人形一旦化出,就没有更改的余地,此时后悔也晚了。
但蘑菇的抗打击能力向来强大,他靠坐在龙血树下,环抱双膝,睁着两只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对金针菇道:“不必计较那些小事,我只去以身相许就是。报恩还分什么男男女女?”
金针菇转转眼珠想,不知他们从前究竟如何,但傻菇自有傻福,况且蘑菇虽化为男子之身,可灵体确实可以怀胎,这样也能想通了。两人很快把是男是女抛在脑后,金针菇完全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蘑菇……是因为……蠢……
“下山之后,是需要一个名字的。”金针菇对蘑菇严肃道,“你自己想好名字了吗?”
蘑菇当然没有想好,五百年没有踏出过他这方寸之地,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肚子里,估计只有土……
“你帮我取一个,”蘑菇对金针菇星星眼道,“那种一听,就让人心生欢喜的!”
温大夫长得那么好看,自己也不能太差。若是送上门去报恩,还被人嫌弃,不够丢他五百岁蘑菇的脸的。蘑菇在深林里算年幼的,但他在温大夫面前却很有些年长的自觉。心里细细盘算着明日见到他的一言一行,生怕丢了脸面,惹来嫌弃。
金针菇略略思索之下,肚子里又有了主意,“人间一向以花为美,你便姓花。”蘑菇听他如此说,没有不同意的,连忙答应下来,“好啊好啊,那我就叫做花么?”
“不是啊,这只是姓而已。”金针菇瞥他一眼,满脸骄矜道,“还有名呢,你要一听便觉得心生欢喜的,不如直白一点,就叫好看罢。”
蘑菇完全没有意见,金针菇说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得很。连连点头道,“多谢你!哈,我有名字了,花好看,花好看,哈哈哈……”
他乐得喜不自禁,捏了诀往林子深处传音,告诉所有妖灵:“我是长在龙血树下的蘑菇精,今日化出人形,名字唤作花好看!”
清晰的声音响遍这深山老林的每一个角落。互相比美的花妖,上蹿下跳的猴子精,昼伏夜出的地灵……所有妖灵皆被这名字雷在原地一动不动。芭蕉扇了扇她巨大的叶子,慢吞吞道:“这是金针菇又在作怪了。”随后,又缓缓叹息道:“罢了罢了,前尘往事终须了,便让他去寻个结果吧……”
金针菇怕自己憋不住笑坏了事,敲了蘑菇一记就不见了踪影,留蘑菇一人在树下傻乐。过了良久,空中才传来一句话:“好好看我给你那些话本学一学。”
蘑菇便把金针菇以前给他的那些话本统统拿出来,萤火虫见他夜半读书不易,呼朋引伴聚起一大片,在蘑菇头上嬉笑玩耍,仿若一盏灯。光亮大盛,蘑菇却傻了眼——他不识字。
幸而萤火虫是有文化底蕴的一族。他们的先祖曾为车胤照明,连带着后辈萤火虫从娘胎出来,灵体便识字。萤火虫叽叽喳喳为他读书,蘑菇便托着下巴认真听了一夜。
金针菇直到第二日上午才出现,身着一袭月白长衫,在蘑菇面前故作深沉地走来走去。
“此去报恩,准备何时回来?”
蘑菇不解,“话本上说,若结为夫妻,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还有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他昨晚听故事直至天明,这些酸掉大牙的句子记了一肚子,迫不及待要显摆给金针菇听。
金针菇听他说死字,轻微地皱了皱眉,就又听他道:
“这些我都懂得,若是嫁与了他,就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蘑菇郑重道,“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的菇!”
金针菇面不改色道:“你学的很好,此去定能马到成功。”
“菇到成功。”蘑菇纠正他。
金针菇向天翻个巨大的白眼,转悠到蘑菇跟前道:“那你要怎么去找他?你可知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蘑菇又被问住,转眼一想,开心道:“知道!他叫温大夫!住在山下!”
“哦,那很好啊,你便快快去吧!”
金针菇心里笑得快要炸裂,没想到蘑菇傻成这样,山下那么大,等他出去了才知道厉害。到时候一准儿垂丧着一张脸回来求自己,自己又有了新的笑话,讲给隔壁山上的黄鹂鸟听。
说起来,那只黄鹂鸟实在骄傲,每每自己搜肠刮肚想出些绝妙的笑话讲给她听,也鲜少能换来她的一个注视。倒是对那山上的蛇妖殷勤的很,蛇妖一出来,黄鹂鸟便立刻凑上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算蛇妖不出来,黄鹂鸟也常常入洞找他。只是听说有一回被蛇妖从洞府中扔出来,才再也不敢进去了。
金针菇心里怜惜黄鹂鸟,又恨那蛇妖不知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