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带着金色羽翼状假面的人登上高台,他的发鬓梳理的整齐,头戴银质王冠,上面镶嵌大颗珠宝,背上披戴红色斗篷、他高举权杖,人们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我亲爱的、健康的、快活的一千位朋友们。”他声音铿锵有力,“欢迎光临假面舞会。不用担心,各位骁勇的骑士贵族们和美丽的淑女名媛们,红死病被我们关在了门外,让外面那个世界自生自灭去!”
欢呼在人群中响起,爱德华微微转身注意到凯尔的侧脸,他那张白色面具在昏暗的光下仿佛冰冷坚硬的瓷制品,只有无尽的冷漠和嘲弄。凯尔注意到爱德华的目光,低下头解释道:“‘在红死病蔓延的国度,普罗斯贝若国王领着一千名健康快活的贵族朋友躲进物资丰富的修道院,焊死了门闩,将红死病隔绝在外。’”
爱德华知道他在释读前序,于是他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扔掉那些该死的东西,狂欢吧!今夜将无人入眠,让我们为舞会投入所有的激情!”“国王”宣布完最后一句话,投射在他身上的光便消失了,他像融入大海的一滴水融入了瞬间□□的气氛,人们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
四处都是舞动的人群,红酒与香槟盛放在神使端着银质托盘中。爱德华被凯尔半强迫式地带着走动。他隐约猜到了凯尔的目的地,但当他们真正来到黑舞厅的时候,空荡荡的舞场还是让爱德华感到分外的失真。他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乐曲与尖叫,异样的安静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陌生。
黑檀木时钟笨拙而缓慢地走动着,发出“嚓、嚓、嚓”的摩擦声。
大提琴的奏鸣渐次流转,原本模糊低微的音线渐渐清晰起来。这里也遍布音乐的足迹,它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愈加肆意,直到占据了爱德华听觉。
银质烛台的棉线忽然被火焰点燃。
昏暗的光线中,凯尔优雅地向他伸出右手,黑色的长边礼服仿佛收敛的羽翼,面具下的脸庞被光线模糊的不清楚,只有那双蓝色的瞳孔宛若野兽,逾跃着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不来一曲么。”他说。
爱德华垂下眸,微长的羽睫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猛地将酒杯中的液体喝光,眼神微醉,淡色的唇不免沾染上许些猩红,就像是啜食血液的暗夜之族。
他搭上凯尔的手心,别过脸:“是。”
低沉的大提琴音如泣如诉,划开了彼此的胶着。晦暗的光线是一种压抑的暧昧,蹁跹于精致的面具,让白色虚伪遮蔽所有真实。空旷的舞厅只有两个人默契地时分时合,看似亲密却无意间将灵魂的距离拉得更远。
黑舞厅外燃烧的炉火映出了两具纠缠交合的身影,猩红色的玻璃为他们蒙上一层阴森的妖冶,像是噩梦里魔鬼的盛宴,血肉中开出艳丽的花。
美丽只是瞬间的错觉。
戴上面具后极其相相像的面容仿佛只是对方的影子,似乎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在刀尖上独舞,最后悲凉地谢幕。
爱德华抓住凯尔的手不由一紧。他早已忘记时间的流泻,好像他们一直在无意义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就好像跳舞只是为了确定对方的存在。
指针指向“12”。黑檀木时钟敲响了,所有音乐停止了,人们扭来扭去梦冻住了,爱德华猛然惊醒了。
零点之后,仙德瑞拉所有的华贵会褪色,她带上了她仅存的美丽落荒而逃,而象征华贵与美丽的高跟鞋则遗落在王子苟延残喘的美梦里。
美丽只是瞬间的错觉。
爱德华推开了凯尔,僵住的身体泄露了他紧张的情绪。光线在地面上支离破碎,黑暗以君主般的权威,统治了第七舞厅。
黑檀木座钟敲响了第十二下,戏剧登上了舞台。爱德华目光盯着舞厅门口,努力定下心神。普罗斯贝若国王在蓝色舞厅的咆哮在七个舞厅里清楚地回响,然后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按照剧本来看,打扮成红死病人的假面人无视了国王的愤怒,以庄重从容的步伐穿过每个舞厅。
“气的发疯”的普罗斯贝若国王匆匆跟随他穿过六个舞厅,来到爱德华目所能及的地方抽出匕首想要杀死对方。但假面人忽然转过身,国王“凄厉地尖叫一声”,匕首一闪深陷进柔软的黑色天鹅绒地毯上,扑到在地上“死去了”。
这时,寻欢作乐的人群里有几个人“鼓起勇气”,突然扑进了黑舞厅揪住那人——假面人还站在黑檀木时钟的阴影里,有细微的光亮起,照在那直挺挺不动的高个子上。人们“因为无法描述的恐惧倒抽了一口气”,他们“发现”,他们猛然用力抓住的那件尸衣和那个死人般的假面具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
现在人们真感到红死病降临了,它像小偷一样在夜间溜进来。寻欢作乐的人在他们寻欢作乐的滴血舞厅里一个个倒下,以“倒下时那绝望的姿态死去”。在最后一个寻欢作乐的人“死去”之后,黑檀木时钟也随之消失,三脚架上的火焰也熄灭了。黑暗、腐败,“红死病以无法抗拒的权利统治了一切”。
爱德华漠然而麻木地观看完这一切,顺从地跟随人群倒下,然后他看见光亮了起来,扮演红死病人的是个有金色卷发的蓝眼女子,她身材丰满,面颊瘦长,眼角微微上挑。他认出那是手册上提到的真理之神塞柔涅斯。塞柔涅斯准确地倒在了凯尔的怀里,凯尔微笑着将她抱起,在舞厅里失去踪影,有好事者起哄的呼喊夹杂着人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