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途退了席,无法在这种热烈而幸福的场景中祝福。
我看不清蒲南的表情,正如我看不清所有人的幸福。
即便是他同新娘端着酒杯,渐渐走的近了,终于要可以看清他的轮廓了,看清他的脸上那微笑是否真实,也不能真正的挽留我。
我要的不止是钱和物质,不止是爱情,还有太多太多,我从来就不曾得到,只能肖想的东西——就连那到底是些什么,我都说不出来。
从酒店出来,我招了一辆出租车,看着跳动数字的计价器,我想着是否以后真的应该买一辆车来。
人正是因为获得的太少,才难以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便是最好的例子。
第八章 结婚了(2)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依旧作息正常,将参加婚礼穿的衣服送倒干洗店去打理,回了办公室将工作带回家做。助理对已经请了假又忽然返回的我表示疑问:“主任,你不是去参加老板朋友的婚礼了吗?”
我笑笑,放低声音:“小声点,传到老板耳朵里,会觉得我不尊敬他朋友的。”
助理因我突然而来的冷笑话有些惊奇,但也非常老实点点头,放低了声音:“那这么好的空闲,你还回来找活干,这不是闲不下来嘛。”
我弯弯眼睛,扬扬手里的文件袋:“为了讨生活啊。”又看了看格子间里埋头苦干的职员,嘱咐助理注意对他们考勤,我便回了家。
拿工作回去其实也并非勤奋,只不过是需要点事情来做。
我平时少有消遣,圈内的朋友也几乎没有,这种情况下,将自己的伤口血淋淋的展示给别人,简直就是满足别人的猎奇,同哗众取宠无异。
手头上的这点工作也并不着急,只是工作量有些大,需要费些心血,倒是非常适合我现在这个状态去做,等我将初稿做出来,晚饭已过,冰箱里是空的,我出门随便找了个饭馆解决温饱问题,已经是夜市最热闹的时间,周围的大排档都坐满了人,空的扎啤杯子都堆在桌子上,丁丁咣咣的。老板问我要不要酒水,我的目光掠过灯光下光泽漂亮的杯子,想了想,并没有选择借酒浇愁。
我点了烟,手边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是张梁打来的。
有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没有电话,这个世界也就清静了。
“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呢?”
“下了几台手术,正无聊呢。”
“下了几台手术还有力气无聊?”
张梁嘿嘿的笑,说话也直奔了主题:“蒲南结婚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还能去死不成?”
“哎,你别说,我还真不怕你寻死觅活,你是什么人,那思维神经彪悍着呐。我这不是怕你寂寞,准备带你出去乐呵乐呵。”
“是你想出去玩没理由吧,等宋舟出差回来,我跟他好好沟通下你的业余生活空虚问题?”
“呃,这个不敢……”他缓了一下,忽然用很严肃的口吻说:“说实话,我倒不怕蒲南出什么事儿,他就是爱发疯,疯完就没事了。至于你……我摸不准你的想法,你别想太多了,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这世上也不光只有蒲南一个男人对吧……”
我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我没什么,真的,谢谢关心了。”
挂了电话,手上那根烟也燃的差不多了。我也不是那种娇弱的人,好歹一个男人,还不至于脆弱的经受不起一点现实。
好像我总是爱把现实挂在嘴边上,简直就像是祥林嫂了。
付账回家后,也没再多想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我死了,生活还是要继续。谁离了谁不能活?
殉情的都是傻子。
似乎人生的许多场景都是重叠的。
或者说,人生充满着重叠
我站在楼梯的下端,看着楼梯上端的蒲南,他的衣服还没有换,头发上还有没收拾的彩色塑料碎片和彩条喷条的碎屑。
“怎么过来了?”我勾勾嘴角,笑了一下:“这会儿不是洞房花烛夜么?”
“开门。”
“有什么话,这里说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开门。”
我开了门,把他让进去,里面的家具我已经重新摆过,尤其是客厅沙发和电视机的方向,我都换过了,他一时间有些不大习惯。
他坐在沙发里,没有那天的疯狂,只默默坐着,或许是等着我开口说点什么,也或者他只需要这么坐一会儿,就可以心满意足的离去,而再也不用回来。
“我知道我爸让你丢掉工作的事情了。”他开口,带着罕见的歉意,“你丢工作的当天我就知道了,但我什么也不能说,也没有权利说什么。”
“……”
“我们一起去旅游的那段时间,我看得出来,你每天都过的很开心,但是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我从来没有那么清楚地认识过自己的无能。”
“……”
“我们没有办法什么都不要的永远离开这里的,朱泊,永远不能的。我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老爸有本事,除了吃喝玩乐没有什么求生技能,我们要是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那我就是个废人……朱泊,你那么物质,那么喜欢钱,也知道没钱有多痛苦是不是?”
“……”
“如果我们跑了,以后怎么办,你有本事,你来养我么?那我也受不了!!我受不了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