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老大懒懒看了我一眼:“不过,毕竟文艺过嘛,都是挺好的回忆,邪魅他妈也是我那时候骗来的——所以我特别尊敬您这样拍文艺片的导演,您一点也不市场,一点也不经济,从根本上推翻了唯利是图的基本原则,我觉得看到您,咱们文艺界就还有希望。”
王瑞恩冷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不好意思,在您这样的大导演面前班门弄斧说了这么些肤浅的话……”萧老大一抬手,小弟捧上一个手提箱,打开,露出里面满满的美钞,合上,放在王瑞恩脚前,小弟退下,萧老大笑笑,“这些东西,不成敬意,既然王导想要开门见山,那我就把条件直接提出来吧。”
嗨,绕了半天大圈子,不是还得回到这一环。
“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个剧本,希望您能把它拍成电影。”
“不可能。”王瑞恩立刻回绝。
萧老大周围的气压急剧下降,我背后起了鸡皮疙瘩,王导你傻啊,你就不能假意答应,趁机逃走,然后报告警察一网打尽吗?
“等、等一下,”我扯住王瑞恩的衣角,站起来,挡在他面前,隔开两人激烈的目光交锋,“能先看看剧本吗?”
萧老大的面色有所缓和,他点点头,示意小弟取出一个镶珠嵌玉的匣子。
我在灼人的目光中接过匣子,战战兢兢地说:“王导看剧本也需要时间,能否——”
萧老大满意地笑笑:“这位小兄弟不愧是王导的贴心人,我们这些粗人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提点了。”
我抖了抖。
萧老大招招手:“去,给两位安排个大床房,不要打扰他们研究剧本。”
《男鬼缠身》第五乐章 王导的坚持 (3010字)
不得不说,萧帮里还真有人才,这房子的装帧、配色,无一不简洁利落,充满线条感而又不失温馨,我厅就有这样的感觉,金属色本来是非常生冷的效果,配上黑白分明的软垫、吊灯等等配饰,宛若一间现代工厂,但在恰如其分的热带植物点缀烘托下,反而让人如同生活在最接近自然的精巧牢笼中——这不是设计师的错,只是我时时刻刻都能觉察到界限的存在,我的囚禁感不因擦洗得没有一丝痕迹的巨大落地窗而改变。
我冲了个热水澡,在厕所里换好睡衣睡裤,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我怕触碰到王导那脆弱的神经,于是没往他跟前去,直接打开电视,换到八点档言情剧。
我把保存剧本的珠玉匣子扔在大床了,王瑞恩不会看不到。
歪在沙发里一阵,上下眼皮不住打架,我关掉电视,决定睡一会。
这一睡,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我朦胧醒来,发现客厅里黑漆漆一片,卧室的门紧紧闭着,灯光从门缝中流泻出来。
整幢滨海别墅宛若一座空荡荡的坟墓,我为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蹿起来去推卧室的门,锁着。
转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嘭嘭嘭”!
“王大导演,我错了,让我进去吧……”
“王导,你不能这样,这间房子有我一半的!”
“王、瑞、恩!你给我开门!!”
我用力踹了一脚门,发出一声巨响。
“唔……痛痛痛!”我抱着脚趾跳跳跳,怒极,“夭寿咧!王瑞恩,今天你不开门,我就吵得你睡不着!”
喊了半天,嗓子都哑了,里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好,算你狠。
会不会——他已经不在里面了?
我去冰箱里找冰块敷脚,厨房笼罩在一片暗蓝色的月光中,单手按在冰箱上,我怔怔转过头,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我八岁那年,父母离婚,妈妈带走妹妹去了美国,台北的房子留给我和爸爸。
其实这些破事现在想起来没什么,只是每天晚上那个黑洞洞空荡荡的大客厅一次又一次把恐慌这个词镌刻进我脑子里。
不知道家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打电话只会得到敷衍和搪塞,一次次打然后被挂掉。
每个孩子从同样的学校回到不同的家里,我面对的是一个大大的空洞,只有拼命寻找分散注意力的方式才能获得就脱——我找到的是木吉他,爸爸年轻时曾抱着它在女生宿舍楼下为妈妈唱过情歌。
情歌在我手中不是为了表达爱意,而是打发时间。
不过,这里并没有木吉他。我蹲在沙发上,一边冰敷脚趾,一边小声哼着不断完善的夏日颂诗,一股盛夏阳光中、从内到外熨帖松软的感觉俘获了我,我渐渐放松身体,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一只脚高高翘着,在空中打着拍子,闭上眼睛,我就会回到那片日光海岸。
慕容,很喜欢黄昏时的沙滩。
这首曲子不是摇滚,倒是慕容最擅长的抒情,如果给他唱的话,一定能演绎的很好。
慕容这个人是不错啦,不过,他对我的态度很奇怪,那天在夜店遇到他……
流畅的旋律涌到一处突然打了个结,怎么都撸不平冲不开,硬生生把悠扬的乐曲流绊了个跟头,吧唧一下摔倒在还未出场的小音符上。
我气得一脚踹翻茶几,“哐当——”
卧室里的灯“啪”地熄灭,门弹开,一个人快步走到我面前,面色阴沉,我仰视高大的王导,心里发怵。
“我不可能拍这个剧本。”王瑞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