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孙家早年就为孙娴订下过一门亲事。
二来,皇宫如虎穴,他们如何舍得送女入虎穴求生。
当得知女儿在鞠场被马球砸中,身为大理寺卿,孙君良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一切是不是别人的谋划?
“这些事,等你阿姐醒了再说。”孙君良英眉一皱,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孙蓬点头应允,有些无奈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他与阿姐仅仅只相差了三岁,在阿姐出嫁前,他会叽里呱啦地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全都告诉她,而阿姐现在想起来却很少会和他说上心里话。
所以,他现在忍不住想,是不是这个孩子,对阿姐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期盼,所以她宁可任由身下流血,也紧闭牙关,不愿服下救命的药丸?
谢彰久久未回,医女已经打开了房门。
照着皇家的规矩,孙娴成了太子妃,就是皇家的人,于孙家而言是外人,便是偶尔在东宫见上一面,中间还得挂上一道垂帘。
小宫女原是想要与内侍搬个屏风过来挡挡,却被太子妃贴身的宫女拉住,径直站在外头,将内室留给了他们父子三人。
孙娴始终躺在床上,脸色已比先前好上许多,只一双眼,没什么神采。
身侧是留下照料的医女,微躬着身子,一五一十地回禀着太子妃的身体状况。
“太子妃身体已无大恙……只是孩子……”
“孩子如何?”
孙蓬问了句,眼角瞥见孙娴放在被子外的手,微微攥起拳头。
“孩子……没能保住。”
“太医们又是去了何处?”
方才父子二人进屋时,原想向太医询问情况,不料几位太医行色匆匆,不等片刻功夫,便被王皇后派来的内侍请走,只安排了医女留在此处照料。
医女们面面相觑,低头老实道:“听说是王小娘子受伤了,所以……”
医女口中的王小娘子,是王皇后的远亲,亦是之前击鞠时,凑巧把马球打飞,砸中孙娴的小娘子。
“她能受什么伤?”孙蓬皱起眉头。
医女们自然不知王皇后之意,也不敢胡乱猜测,只能将小产后妇人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再与太子妃说上一遍。
父子二人坐在一旁,也顺带记下医女说的内容。
才说了一会儿,外头有人来报陛下驾到。不等父子二人出门迎驾,熙和帝已迈步走进了院子。
“孙卿也在。”熙和帝看着行礼的父子二人,微微颔首,关切道,“太子妃情况如何了?”
医女重又将太医交代的内容,一五一十回禀给熙和帝,言罢正要松口气。忽听得头顶上,这位平素一向温和的天子忽然冷冷道:“几位太医呢?”
医女愣住,一旁侍奉的内侍忙躬身回话。
“被皇后召走了?王小娘子受伤了?”熙和帝扫了眼跪在脚边的这些内侍宫女,又问,“那太子呢?他又去了哪里?”
太子妃出了意外,腹中的孩子更是因这意外没了,论理太子本应该留在东宫,陪伴安抚妻子,可如今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再怎么说也不合情理。
内侍们不敢担责,只好交待太子是被皇后召见,早早就出了东宫。
熙和帝沉默了一会儿道:“去,把太子请回来,就说是朕要见他。”
话罢,熙和帝背过手,看了看孙君良,又道:“许久不曾与孙卿手谈,不如你我君臣坐下好好来上一盘。”
孙君良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跟着熙和帝一道,去了谢彰的棋室。随行的内侍亲卫不言不语,低头跟上。
自熙和帝出现后,便始终一语未发的孙蓬直到此时,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位帝王。
宝应四年,孙府的境遇的确是谢彰的手笔,可满门处斩的决断背后,未尝没有熙和帝的应允。
孙蓬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却突然愣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