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幽淡雅的生命,怎敌烟熏?”
“你总是那么文绉绉。”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呗。”张西兮浅笑着说,“其实,你也是那么文绉绉,记得,在开学第一天,你的自我介绍的开场白是——”
“是什么?”肖夏问。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都不记得了,你却记得这么清醒。”
“你说过之后,我把它写到一张纸上,目不转睛地看了。”
“看出了什么?”
“那时,没看出什么,现在回想,我觉得它表达的是,暗恋的情绪。”
“是因为现在你在暗恋吧?”
“嗯,我在暗恋。他在看风景,我也在看风景,但我的风景是他。”
“暗恋不好,爱情是从告白开始的。”
“我不会永远暗恋,我会在曲终人散的时候告白。”
“都曲终人散了告白还有什么用?”
“如果他也喜欢我,曲终人散就不是曲终人散。”张西兮甜蜜地目不转睛,轻飘飘的涣散的目不转睛,仿佛目空一切似的。
火锅沸腾了,腾腾热气中可以嗅到底料的麻辣鲜香,菜品被肖夏接二连三地入了锅,素的荤的发生着或物理或化学的反应。
“来,努力加餐,我都没吃晚饭,饿死我了。”肖夏磨拳擦掌几下,拿起筷子,预备大快朵颐。
“我以为我们一起吃的是夜宵,原来,你吃的是晚饭。”张西兮平铺直叙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表现在,同吃一顿饭,你吃的是夜宵,他吃的却是晚饭。”
肖夏顾自吃着,似乎没听他说话。
“你是因为饿坏了,才叫我出来吃吧?””张西兮面若平湖地问,不甘心自己的话没给肖夏带来反应。
“嗯啊,不然呢?”肖夏没有迟疑地回答,并没有听出张西兮的潜台词。
“所以,你的饥饿是第一位的,我是第二位的,或者说,我是应运而生的,运,是指你饥饿了。”
“我不懂你的这些,哲学。”肖夏一边用瓷匙往蘸碗里加芝麻酱一边说。
“所以,我要感谢你的胃,没有它,你便不会想到我。”张西兮说。
“你还应该感谢我的脑,没有脑,我能想到什么?”肖夏的意思是,别管我是不是因为饿坏了才叫你出来吃的,你至少是经过我大脑的。
“有一天,我希望你不饿,或者是饿但不太饿的时候,叫我出来吃——比如夜宵,夜宵是可有可无的——那样,我会觉得我们出来吃饭不仅是为了吃饭,更多的是为了,相看。”张西兮沉浸在自己独特的逻辑里。
“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肖夏头不抬眼不睁地说。
“李白和敬亭山都可以相看,更何况两个人?你看我一眼。”
“不看!”肖夏抬起头来,在火锅中挑拣食物。
“因为我难看。”
“你不难看,咱们班的男生,我第一好看,其次就是你了。”肖夏一边嚼着食物一边说。
“那是因为什么不看我?”
“俯视是很累眼睛的。”肖夏说罢,笑了起来。
“有一天我会长高的。讨厌!”
“哟,你还有这一面。”
“哪一面?”
“女孩子的一面,女孩子才说讨厌。”
“讨厌!”
“别讨厌讨厌的了,我要吐了。”肖夏低头笑着。
“你吃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早就应该吐了。”
“来,你也吃。”肖夏把煮熟的牛百叶、猪脑、羊尾、马鞭纷纷夹到张西兮盘里。
“把我的盘子都弄脏了,讨厌。”
“涮都在一个锅里涮了,真矫情。”
“讨厌!”
张西兮觉得对肖夏说讨厌有愉快的感觉。
“还讨厌起来没完了,不是和你说了嘛,女孩子才说讨厌。”肖夏谆谆教诲。
“在你面前我愿意是女孩子。”张西兮脱口而出,有一些快乐又有一些后悔,快乐是自己不经意间表达了心意,后悔也是自己不经意间表达了心意。
肖夏没有接话,只是低头不紧不慢地吃着,但那张脸的表情,像星光在被微风吹动的湖水中的倒影,深情,忧郁,梨花带雨,娇艳欲滴。
“这些看着都恶心,更别说吃了。”张西兮望着盘子,一副骨鲠在喉的表情。
“但它们还是有清新之处的。”张西兮意味深长地说,情绪来了个直角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