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碎裂声如同敲击着众人的灵魂,偌大的灵堂瞬间变得死寂。
“我不拜他。”宁容脸上的笑一点点漾开,双眸浮现出奇异的光芒。
他冷冷地说:“陆成轩,他死得好。”
陆成轩一直在注视宁容,看到这时,搁在嘴唇上的手指顿了顿,仿佛早已习惯似的,唇边挂起无可奈何的笑。
陈飞显然没他那般心大,当即双眼杀意毕现,右手往腰间一抽,眨眼功夫,黑洞洞的枪筒已经抵住了宁容的后脑。
陈飞手指扣动扳机,打算将这敢在灵堂上对陆成轩出言不逊的人脑袋打开花。
陈飞掏枪的一刹,以陆成轩对他的了解,立即知道他有了杀人的打算。身体先于意识,陆成轩什么都没想,直接往前一跨,飞身去夺陈飞手里的枪。
直到他的手穿过了那柄枪和陈飞的手臂时,陆成轩才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他根本碰不到陈飞。
“阿飞,你冷静点!”一旁的许镇奇按住陈飞的手,劝阻道,“你不记得大哥的嘱托吗?他让我们照顾好宁少。”
“记得!我怎么不记得!”陈飞咬牙恨声道:“我他妈这不是打算直接送他下去陪大哥!”
“行了,你真要在大哥灵堂开枪杀人吗?!你忘了宁少是病人吗?”
两个男人握枪争执,相比他们的激动情绪,宁容脸色一片平静,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无论是陆成轩的死,或是陈飞的枪,还是许镇奇的维护,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除了陈飞让他上香时说的话,宁容再没开过口。
这才是宁容对他的态度。
陆成轩认为自己之前一定是幻听了,才会觉得是宁容叫醒了他。
宁容曾经无数次地咒骂他,恨不得他死,怎么可能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喊他。
帮派里的兄弟们纷纷敬过香,陆成轩知道是同自己肉身告别的时候了。
陆成轩向来想得开,人在世上走一遭,贫贱富贵,谁也不会比谁多烧出什么来,到头来还不都是一个罐子装完。
陆成轩对看自己烧成灰没什么兴趣,干脆站在宁容身边等候。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他的骨灰装进骨灰盒捧过来,心惊胆战地对一干混黑道的凶神恶煞问道:“逝者安息,各位节哀顺变。请问遗属有什么要放进去的吗?”
站在旁边的陈飞皱着眉掏出火化前从陆成轩手上取下来的戒指,交给那位工作人员。
“等等。”之前一言不发的宁容慢慢开了口:“把这个也放进去。”
他说完,从无名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手指一松,那银色指环便落入了陆成轩的骨灰盒里。
陆成轩苦笑,他逼宁容戴上的戒指到底还是被还了回来。
“大哥走了,他送你的东西,难道你不需要留个念想吗?”陈飞忍无可忍,双目布满血丝,瞪向宁容。
宁容侧过脸,语气毫无波澜。“我留念想做什么?”
“你!你这疯子!”陈飞被他噎得差点又控制不住情绪,到底还是顾虑宁容的身份,恶声恶气道:“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老子早就一枪打死你。”
宁容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陆成轩跟在宁容身后,随他上了车。
帮里如今群龙无首,几方势力缠斗争抢陆成轩的位置,暂时还没有人来处理宁容的事。
陆成轩虽死,但余威尚在。他那帮兄弟对宁容还是客气,照旧称呼他一声“宁少。”
“宁少,飞哥吩咐我把您回去。”
“嗯。”
陆成轩坐在宁容身边,试图伸手像以往一样摸摸他的手,只可惜他们如今阴阳两隔,陆成轩的手指凭空穿过宁容的手背,甚至感受不到那份熟悉的微凉。
他触碰不到宁容。
算了,死了也有死了的好处。陆成轩自我安慰道,至少能看到宁容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样子。
宁容闭着眼,满面倦容。
窗外的日光照在他苍白的皮肤上,陆成轩能清楚地看到宁容单薄皮肤下细小的血管,也能看到他浓重的黑眼圈。
司机很快将宁容送到了目的地,郊区的一栋别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