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又是一阵风掀动书页的声音。
“你打算如何做?”常明兮问道。
安宁沉吟了一会儿,道:“想要在后宫站得稳,朝堂上不可无人,章典如今虽已告老还乡,可皇后的兄长章沛仍任枢密院副使,掌军国大政,只是主子可还记得,当初您说过什么话?”
常明兮一笑:“重回朝堂。”
“安宁愿尽绵薄之力!”安宁再次俯首。
常明兮垂下眉目,浅浅含笑,久而,他起身托起安宁,扶着她做回自己的对面。
“我竟不知,你还能有这样的想法。”
安宁的手揪紧了膝上的一块布料,亦是一笑,只是那笑中含着几分凄然:“既然入了局,这些事情……谁不是无师自通呢?”
“皇上,折子放放吧,您该午睡了。”朱振一面帮仲仪研着墨,一面劝道。
仲仪却把手上的折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听得朱振浑身一抖,研着墨的手也滞了一滞。
“这帮蛮夷!”
朱振不动声色,他每日随着仲仪上朝,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于是他依然低着头耐心研磨:“西宛国这次的确是过分了,今年索要的竟比去年多了一倍,小小一边陲国罢了,他们大概以为皇上是新帝登基,所以才这般狮子大开口。”
仲仪轻哼了一声:“五十万两白银,绢、帛各八万匹,五万匹马……”
“皇上不必跟他们置气,大臣们的折子上怎么说的?”朱振劝道,墨研得差不多了,他又取过扇子来替仲仪扇着风。
“魏丞相是老了,不中用了,燕朝泽带着一帮人主和,说是大宸才经历七年战乱,如今又起干戈,对民生不利。章沛又带着他那边的人主战,说是这次若是答应了,以后将会年年更甚,成覆水难收之势。”
朱振笑道:“都有道理,诸位大人们都是一心为国。”
“还有丁尚书,主张和亲,折子里明里暗里地提着颐和公主,这注意打得倒是好。”仲仪斜斜地倚着椅子,手臂搭在扶手上,看着桌上的香炉冷笑道。
“皇上还是歇歇吧,从一早忙到现在了,饭也没好好吃上几口,还是去睡个午觉,兴许法子就梦见了不是?”
仲仪道:“睡不着,屋里闷热,倒是想出去走走。”
朱振眼珠子转了转:“那皇上不如去安婕妤那儿坐坐,她住的凉音阁最是清凉,皇上也可去看看安婕妤的病养得如何了。”
想起来也是有日子没去安婕妤那儿了,上次去的时候还在病中,走路都不方便,还记得她醒来后得知是常明兮救了自己,哭着来承安宫求自己万万不要怪罪常明兮……
仲仪的唇角一勾。
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旧仆。
“备轿。”
进了凉音阁,看见的是安宁正躺在美人椅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的一张纸。不过这里也的确是凉快,绿树成荫,院子里竟然搭着葡萄架子,夏日午后的阳光从藤叶和支架的罅隙间照在地面上,一片斑驳迷离。
“就这么躺着看字,也不怕眼睛看坏了?”仲仪在美人椅旁的石凳上坐下,笑着问道。
安宁这才知道皇上来了,想自己这样慵懒倦怠的模样给他瞧见了,脸上飞过一片红晕,赶紧把手上看的东西往身后一藏,理理衣服坐了起来,要给仲仪行礼。
“夏日燥热,朕看不得繁文缛节,免了吧。”仲仪抬手按了按。
安宁便老老实实坐在美人椅上,道:“看来门口的太监也是因为皇上不喜繁文缛节,所以竟连通传都不通传一声了。”
“朕也就是进来想看看你在做什么,所以才免了通传的,怎么样,身子养得如何了?”
安宁低头含笑:“总不过也就那样,皇上肯来走动,臣妾的身子就爽快多了。”
仲仪看她垂目莞尔的模样,是觉得挺美,他朝她伸手,问道:“刚才看什么呢,拿给朕看看。”
安宁迟疑了一下,但仲仪伸手了又不能不给,只好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背后拿出那张纸来,递到仲仪的手上:“臣妾前几日去花榭和主……和常明兮叙旧,他刚好写了篇文章,臣妾好几个字不认识,也不明白他写的是什么意思,他便让臣妾拿回来细读。”
仲仪听见“常明兮”三个字,扬了扬眉,抖开了手上的纸看,可才看了一眼,便觉得夏日里身上一寒。
纸上的字迹清俊劲瘦,一笔一划在规规矩矩中透露出一抹不羁出来,记得以前楚楼还是自己的伴读的时候,尹太傅就曾这样点评过他的字:身在三重台,心在九霄外。
且不说那实在太过相似的字迹,仲仪只看见了文章开头的三个字,便不由地眯了眯眼睛。
《羁縻论》。
“安婕妤近来怎么总是往花榭那儿跑?”看完了手上的东西,仲仪把纸递回给了安宁,问道。
安宁道:“臣妾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唯有常明兮一位旧主,和曾经一同服侍交好的姐妹淑节,所以平日里只能去找他们解闷聊天。”
仲仪的绣金龙纹在阳光下耀出不甚明显的光,映得他的眼神也是看不清楚:“只是知道的,说你是忠心念旧,不知道的……还不一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安宁脸色煞白,瞬间就跪了下去:“皇上定是明白臣妾的。”
仲仪俯视了她半晌,忽然笑了一下,伸手把她扶起来:“你不必紧张,朕怎会不知道你,你平日里人如其名,最是稳重。”
安宁低着头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