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夜一怔。在他怔神的这会儿功夫，热气腾腾的蔬菜粥已经摆在了他面前。

作为时臣的学生，这家伙也太过体贴了吧。

雁夜打算道谢。在他开口之前，对方将一个小小的空碗放在他面前。

“不过，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尝尝我喜欢的这道料理，间桐君。这里的豆腐很嫩，不会给你的肠胃造成太大负担。”言峰绮礼原本对于年轻人来说太过死气沉沉的黑暗双眼中，此刻散发出淡淡的期待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尝试。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我最喜欢的食物。所以，想要与身为老师密友的你分享。”

间桐雁夜沉默地盯着对方舀到碗里的那一勺被酱汁染得通红的麻婆豆腐，宛如盯着一枚鲜红色的炸弹。

雁夜并不想辜负后辈的期待，更何况对方是受人之托来照顾自己的；但他真的不想吃这东西。此刻，他心情之悚然，不亚于年少时看到被父亲送到眼前的刻印虫。

说不定咽下去的后果也相差无几呢。

将雁夜的反应尽收眼底，言峰绮礼暂停了享用美食的行为，轻声咕哝道：“果然是……不行吗。”

从淡淡的话语中流泻出的少许失落，令间桐雁夜于心不忍。“我可以尝一点。”为了说服自己，他进一步解释，“软糯的食物，我还是可以消化的。”

雁夜将被冠以美味之名的毒|药塞入口中。

正如绮礼所言，这道料理的确滋味不错。被切得齐整的豆腐其实软嫩得可以在口中化开，而辣味之余的鲜香也颇值得回味。

但将其咽下之后的体验便不怎么美好了。雁夜胃里仿佛着起了火，那高涨的火焰像要将他脆弱的胃彻底烧残。来自食物的尖锐攻击，令他如同溺于苦痛之海，身体都因为胃中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而微微摇晃起来。

在胃痛中抬起头，雁夜在绮礼脸上发现了名为“微笑”的迹象。

男人清晰如削的五官因为晕染了笑意而生动起来，英俊的脸孔也因此变得更加赏心悦目。但盯着对方微微上翘的唇角时，雁夜莫名地读出了嘲笑的意味。

“间桐君，我会尽己所能。”毫无预兆地再度开口，绮礼用他那一贯稳重的语调说道，“只靠营养液与流食维持生命的行为，对你的健康有害无益。我从前在教会时学过医术，之后又跟随老师修行……总之，应该是足以恢复你部□□体机能的。”

被嘲笑了什么的，果然是错觉吧。

雁夜想着，低头喝了一口粥。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流下，令被折腾了一上午的胃终于得到了温柔地对待。

这个言峰绮礼……还真是相当体贴的人呢。雁夜扬起微笑。“那么，日后就麻烦你了。”

“没什么的。我希望能够救治更多的人。更何况，你还是老师的朋友。”绮礼忽然抬眼看向雁夜，“而且，待你状态好转，我们还可以来这里用餐，尝试这里的辣味料理。如果你能体会到我所感受着的愉悦，那就太好了。”

雁夜的笑容一僵。“这种愉悦还是你自己享受吧，言峰君。”

“说起来，”男人漆黑的双眼盯着雁夜，“你真的不想再吃一点吗？”

“你自己吃就可以了！请不要客气！”雁夜喘了口气。为了弥补方才生硬的话语，他挑起了新话题，“你从前在圣堂教会任职？”

“是的。那个时候，我是首席代行者，以邪恶的灵体与不法魔术师为目标。父亲去世之后，我便跟随老师学习魔术。只是，我学得很快，老师能教我的也有限……”

这种平淡的语气……完全看不出是在炫耀呢。“这样看来，你倒是很适合做魔术师。”

“我没兴趣。”言峰绮礼语调平平地回答，“目前我在医院任职。在教会召我回去之前，我应该会留在冬木市吧。”

在医院任职？

雁夜的心跳停滞了一瞬。

也就是说，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都在属于普通人的平凡社会中找到了生存的位置。

挣扎着想要融入寻常世界的自己，踉踉跄跄地在死寂的路上走着。

前进的道路是白茫茫一片，自己的周遭，原本什么也没有。

但现在，自己终于发现了他人存在过的、格外鲜明的印迹。

雁夜安静地盯着言峰绮礼。在对方漆黑的瞳仁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在那一汪深邃的黑色中，自己缓缓勾起唇角，发自内心的笑意逐渐爬满苍白的脸颊。

“我们两个，说不定会相处得很好呢，言峰君。”

【像我这样的矛盾者，也能找到相似的灵魂。】

便以此来反驳那家伙吧，认为自己找到了同类的雁夜愉快地想。

***

雁夜心情颇好地回了家。掏钥匙开门时，他看到有人从不远处另一栋别墅中走出。“卫宫君！”

咫尺开外的男人，身形矫健，目光锐利。他走下台阶，长长的风衣下摆张扬地飘起。

这个随时准备战斗、从来都是毫无破绽的男人，拥有着足以媲美世间最锋锐宝具的杀气；而即便是在面对邻居的时候，他也不曾收起气势。

以毫不友善的冰冷目光打量了间桐家主，卫宫切嗣冷淡地回应：“间桐雁夜。”

雁夜疑惑地眨了眨眼。“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啊。你遇到麻烦了吗？据我所知，你的从者都已经适应了现代社会的身份，而你针对不法之徒的猎捕仍在顺利进行。”甚至还误伤了我很多次。

“家里两名从者，没有一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