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某个医师的手笔吧。优秀出众的年轻人,在光鲜的外表下却有着浑浊不堪的思想、并因为无法被人理解而默默痛苦着。
这样想的话,似乎,也是个可怜的人呢。在泥沼中愈陷愈深,如果无人理睬,恐怕就要被黑暗所吞噬了。而且,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挣扎的对方,与挣扎着想过普通人生活的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岂不是同病相怜吗?
怀着微妙的同情,雁夜另取纸张写了简短的回复,与皱巴巴的信纸一起折叠整齐,放回了那一格信箱。
【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能令你感到欣喜的风景。那一幕美好,一定可以融合为记忆的一部分,令脑海不再荒芜。那个时候,你便不会觉得无聊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但是,请打起精神。是我的话,即便遭受了敲骨吸髓的苦痛、被强迫着追逐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失去自由与健康,为了我所为之着迷的风景,我还是会努力活下去。】
这件小事很快就在雁夜脑海中模糊了。然而当他第二周前往医院、路过那一片信箱时,当初那纸团上话语给他带来的不适感再度复苏。
鬼使神差地,雁夜悄悄打开了记忆中的那格信箱。
信箱里面,有一封写着“间桐雁夜亲启”的信。
微不可闻的心跳声蓦地强烈起来,清晰得如同响在耳畔。雁夜感到芒刺在背,似乎正被人死死盯着。
怀着好奇与不安,雁夜拆开了那封信。
仍旧是锋利的笔迹,但或许是因为心情平和了些的缘故,落在信纸上的字迹整齐了不少。与此同时,那里的内容,却令雁夜心中的不安愈发加重了。
【你的痛苦,可以讲给我听吗?我想知道令你受苦的一切,以及,根源。】
……所以说这家伙的关注点只在自己的痛苦上是吗!
而且,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虽然在医院任职就能轻松查到患者信息,但如此行径,简直只有变态才做的出来!
间桐雁夜旁敲侧击地问过护士那格信箱的归属,得到的回答是曾经的使用者是位已经去世的老医师、现在并无人使用。
虽然总觉得自己可能会惹到什么危险人物,但因独居而寂寞的雁夜,仍旧与那个身份不明的家伙通信至今。事实上,除去对方偶尔的恶毒话语,他还是能从这一过程中获得乐趣的。
就像现在,间桐雁夜恰好有件事情想要向人倾诉,而这个不知名的人物便是再合适不过的倾诉对象。
【我的竹马、那个我从小就讨厌的家伙,要来拜访我,说是要谈论家族继承人的事。但事实上,我连婚都还没有结。
这个人很优秀,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家庭背景。好吧,他甚至长得也很帅。
这样的他,抢走了我喜欢的人。但我并不因此而憎恨他。他有能力令那位女性幸福,我相信这一点。
严格说起来,我对他长久以来的注视,并不能单纯用“讨厌”来形容。他是……】
间桐雁夜在此停笔。对于他那位既是对手又是情敌的竹马、那个他从少年时期就爱恨交加地羡慕着的家伙,想用一句话来加以描绘,实在是太困难了。
而他也不得不就此停笔。从窗户那里传来了清脆的敲击声。间桐雁夜循声望去,之后目瞪口呆。
年轻的远坂家主立在那里,碧蓝的双眼在微暗的天色中熠熠发光,微卷的棕发梳理得整齐,仿佛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优雅的气息。男人身着酒红色西装,经过保养的套装没有一丝皱褶。对方甚至还蓄起了小胡子,但那并未折损英俊的容貌哪怕半分。
真是非常优美的仪态。
如果他们现在身处魔术协会,雁夜必然会给出“如此做派真是了不起”的评价——即便他心里会吐槽些别的。然而,此刻的他们,身处普通人群聚的别墅区;而对方,正漂浮在三层楼的窗外。
这家伙即便做出如此可笑的举动也能保持风度,实在可恨。
仍旧坐在椅子上,雁夜恨恨地开口,魔力将他的声音传向窗外:“这里是现实世界。请你至少纡尊降贵地走一次楼梯吧,时臣。”
远坂时臣低沉好听的声音同样被魔力输送过来:“我敲过门。”
“我在三楼,根本听不到。你可以按门铃,甚至通过它与我通话。我把接线器连接到书房里了。”
“我不会用。”
闻言,间桐雁夜少见地没有出声嘲讽。他薄薄的双唇微张,形状如柳叶般狭长的紫色眼眸睁到最大、几乎成了圆形。以这样的表情,间桐雁夜夸张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狠狠嘲讽了连现代设备都不会使用的优雅魔术师。
但雁夜也知道,发呆时间太久的话,自己看起来将会宛如一个智障。因此在默数几秒后,他便收起了那副表情,礼貌地微笑起来:“我这就给你开门。你呢,还是给我尽快落到地上去吧。或者,你也可以飞到天上去——如果你打算继续展示高超技艺的话。”
站起身来,雁夜无意地低下头,发现摊开的信纸上存在着句未完的话语。
雁夜提起笔,飞快地将那句话补充完整,之后收好信纸。
【……是一个连电器都不会用却装逼如风的家伙。】
2. 我的竹马装逼如风(二)
作为间桐雁夜最为亲密的竹马,远坂时臣与他从小就不对盘。而在很多情况下,雁夜都争不过远坂时臣。
更加可悲的是,连雁夜本人都觉得“输给时臣”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