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终于孱弱的抱头哀求,恍如身历其境,那些恐怖的刀光血影全都历历在目,他乖顺温柔的苏黎,比谁都深爱他的苏黎就被那样残忍的虐杀了。
“够了,别说了,秦瑞,我求你别再说了……”
一股力量从慴惧深渊中腾起,他一边哀求一边趔趄上前,拖起那只袋子。
好轻,那曾经被他紧拥的清癯身体已然萎缩成一抔尘土。
好重,沉甸甸的罪孽如同天塌地陷产生的巨石,之后生生世世托生牛马,终日肩驼背扛也难以移清。
顾长生止不住绝望呐喊,赌上亡命之徒的潜力,将口袋推入汹涌浪涛。饥饿的海立刻囫囵吞咽这份牲礼,一瞬间万籁俱寂,顾长生的心整个空了。
秦瑞袖手观望他一系列疯癫举动,等他像腐朽立柱滚倒在甲板上,才以优雅的身姿靠近。
“长生,你说警察会发现苏黎已经死了吗?”
明明是干系切身危亡的问题,他却依然使用旁观者的口吻。顾长生真有点恨他了,可这恨稍纵即逝,已经永远失去苏黎,再失去秦瑞,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因此只能让自己麻痹,把一切交给大海隐藏。
他在秦瑞搀扶下爬起,企图做个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和秦瑞讨论善后事宜。
“苏黎是孤儿,跟养父母也已断绝关系,失踪再久也没人在意。张警官只是例行公事查问失踪人口,不会认真追查线索,明天等他来了,我编个理由骗骗他也就过去了。”
“他的大学老师怎么办?不是说希望他回去参加校庆吗?”
“那也是例行公事,他没有要好的同学朋友,在学校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去也不要紧。”
秦瑞了然的吐出长长一个“哦”音,然后黑暗像幕布横埂在二人之间,他们都不做声了。周围险涛喧腾,腥风逞凶,这艘群兽围困的孤舟突然有了泯灭之感,令人看不到归途也看不到明天。
良久,秦瑞幽幽叹息,问他:“长生,我杀了苏黎,你不恨我吗?”
顾长生愣了愣,无奈摇头:“那是场意外。”
又不得已撒谎了,当他把秦瑞苏黎分别搁置在黑白战棋两端时,棋盘上纵横的经纬早已拼凑出结局,能够预见到的发生,又怎么能归为意外?
谎言啊,恰似连环结扣,一个开端即可触动无数个后续,他深怕秦瑞追究,只好再往前陷一步。
“我不怪你,让我们忘掉这一切,重新开始吧。”
酸楚的鼻音很快被他咬牙咽藏,他听到秦瑞叮叮当当笑起来,他从没听他发出过那样明朗的笑声,他一直是庄矜自持的,不像苏黎那么天然,换句话说,这更像苏黎的笑声。
秦瑞和苏黎不止外貌像,连声音也像,可像到这样如出一辙的地步,一定是太过伤心导致的错觉。
他想叫他回船舱休息,住笑的人掏出一包香烟。
“你太辛苦了,抽根烟放松一下吧。”
秦瑞将香烟递到他嘴边,又捂住打火机的火苗,小心翼翼替他点着。他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很少如此体贴的服侍人,顾长生觉得他突然温存得十分陌生,但僵冷的胸膛确实需要借由烟火烘暖,便顺从的接受了这份体贴。
今天的烟分外苦涩辛辣,也许又是心理因素导致的感官偏差。
秦瑞凝睇他指尖渐逝的香烟,自己也取出一根点上,一次吞吐引发剧烈咳嗽,顾长生忙替他抚背,关怀道:“你戒烟三年了,已经抽不惯了吧。”
秦瑞抬头微笑,眼眶里噙着一汪春水。
“以前我说烟味好苦好涩,你骗我说抽习惯就好了,可是我抽过好多次还是不适应,长生,你是不是在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