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事实上他最害怕麻烦,最怕欠人什么,一旦让他有了这种感觉,坐立都难安了。
蒋情刚才在超市幽幽说了那么一段话,转眼她便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有说有笑地去厨房给江和森打下手,厨房地小,装不进再来一个江楠,他只好客人一样坐在客厅里等饭菜上桌。厨房玻璃门后两人忙忙碌碌,不时玩闹两句,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明明只隔一道门,却分明隔了一道门。
吃完饭从他哥家里出来,胃里鼓囊囊的,越发显得心里空荡荡。他驾着车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慢慢开,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雪来,路上的人撑起伞戴起帽子,匆忙忙从他车边经过。不远处公交车站牌下人挤人,一辆车过来,人群一哄而上,严重超载的车吐着尾气吃力开走。往前一些就是红绿灯路口,醒目的红色数字一闪一闪地变换,大片的雪花从灯影里扑簌簌落下,刚着地,就被飞速驶过的车轮碾碎,泥泞的路面上,一道又一道车辙交叠着通向远方。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打破车内的寂静,江楠瞥了一眼,是他一朋友的。
“怎么了?”
“在哪?出来喝一杯?大伙都在。”肖彬在那头道。
江楠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我刚从我哥那吃完饭出来,打算回家,就不去了。”
肖彬啧了一声,“你就是个乖宝宝,每天要早起早睡的,怎么,怕回家晚了挨老头子教训?”
“哪儿,老头子这两天可没空回家。”
“也是,你们家老头……啧,那可不能叫老头,比我们年轻人都厉害,我家老头要是也这样就好了,看他还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的。”
江楠笑了两声,没说话。肖彬爸爸的古板严厉是出了名的,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那样的人却教养了肖彬这么个滑头的儿子。
“好了好了,你不来算了,乖宝宝早点回去睡觉,美妙的夜生活是属于叔叔们滴。”怪蜀黍捏着嗓子桀桀笑了两声,掐了电话。
江楠打着方向盘拐进小区大门,驶了一段路,远远瞧见那栋房子客厅里亮着橘黄色的灯,阴霾的天空下,那房子就像雪地里一簇火光,在黑夜里散发着光芒与热量。
他把车子挺好,刚打开车门,就被冻了个哆嗦。从车库到门口几步路,雪花落满了肩头,他站在门外跺脚拍雪,扭
开门大声往里喊:“婶儿,外头好大的雪!”
没人应他。
难道睡了?江楠嘀咕了一句,轻手轻脚关好门,在玄关处换了居家拖鞋,习惯性往客厅里张望,一望就望见沙发上背对他坐着的江华杰。心里噗通一声响,有什么在往下沉。
他扒了扒头发,认命般拖着腿走过去,“爸爸,你回来了。”
江华杰坐在沙发上翻报纸,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看起来温和无害,他报纸里抬头看了江楠一眼,又撩下眼皮,好半天才道:“去哪儿了?”
江楠坐到他对面沙发上,说:“从我哥那回来,今天在他家吃的饭。”
江华杰没回应,又翻过一页报纸,似乎已经被新闻内容吸引了全部注意,并不搭理江楠,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他终于合上报纸,取下眼镜拿在手中。
“我听人说,你今天在公司跟启文吵架了?”
江楠垂下头,“对不起,爸爸,是我不好。”
“好不好轮不到你做评价,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不想明天去公司又听到满天无关紧要的流言。”
“不会了,只是我跟启文之间的一点小矛盾,并不要紧,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江华杰没有说话,他把报纸跟眼镜丢到茶几上,整个人往后靠进沙发里,双腿交叠,十分放松的姿态,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又冷冽,从刚才到现在,终于落到江楠身上。
“你昨晚跟你四叔喝酒去了?”
“谁?”话题换得有点快,江楠没反应过来,惊讶地抬头,对上江华为的视线,他心里一抖,马上转开,“你说四叔?我没有跟他一起,昨晚我一个人不小心喝多了,后来是王磊送我……”
是了,他一直没弄清是怎么遇上王磊的,要是没有江华杰的指示,王磊不可能会来接他,但是江华杰又怎么知道他喝醉了?他明明记得昨晚出了酒吧,之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又扯上一个四叔?
他晃晃脑袋,老老实实道:“对不起,爸爸,我忘了。”
江华杰并没有继续追问,事实上昨晚的事他甚至比江楠本人更清楚。他将交叠的两条腿换了个位,就这么沉默地坐在沙发里,既不说话也不动弹,跟尊雕塑一般。
江楠心怀惴惴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道:“爸爸,我想辞职,可以吗?”
“什么?”江华杰微微夹着眉看他,他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并没听清江楠讲了什么。
“我、我想辞职。”
“为什么?”
“李主管比我更适合我这个位置,我什么都没做……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你是在怪我不给你事情做?”江华杰挑起一边眉看他。
“不、不是,”江楠脸色有些发白,他竭力遏制从心底冒出的本能的恐惧,用尽量快的语速道:“是我自身能力不足,不适合做这些事,况且现在启文来了,我留不留在公司没多大影像,如果可以,我想做点其他的。”
江华杰似乎被挑起了兴趣,他放下双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