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晚上进门的时候看见小狮子在倒腾他那套警服,根据李警官科普,这叫常服,肩章警徽什么的很讲究。还有衬衣,衬衣有里穿外穿之分。他说自己上警校的时候衬衣穿错了教官要拿棍敲的。
李警官很珍惜自己的警服,呵护备至。凌远在欧洲做的定制西装都没这么伺候过。李警官熨好衬衣,珍重地挂起来:“回来啦?晚饭吃了没?”
凌远张开胳膊,看着他笑。李熏然扬起一边眉毛,凌远还是那么看着他笑。李熏然叹气:“好吧好吧。”他走上去,给凌远一个认真的拥抱。
凌远把脸埋进李熏然的颈窝。李熏然摩挲他的背。过了一会儿,凌远忍不住道:“你可以静静抱着我。”
李熏然道:“我在安慰你。”
凌远道:“仅仅抱着就可以了。”
李熏然道:“好吧。”
摩挲背这种安慰幼儿的动作……
唉。
抱了一会儿,凌远及时推开李熏然。
“晚饭吃了么?”
“吃了,楼下开了家面馆,又干净又敞亮,下次你也去。”
凌远进厨房切水果,李熏然靠着厨房门,抱着胳膊。凌远站在冷白的灯光里一刀一刀切橙子,非常沉默。
李熏然就那么看着他。
凌远仿佛下了个决心。他回头对李熏然道:“我……工作上可能会有麻烦。”
李熏然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他用修长的手指捏捏凌远的脸,揪揪他的耳朵:“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第一次跟我说你自己工作上的事。”
凌远有点窘迫:“嗨,也没什么好事能告诉你。”
李熏然严肃:“什么麻烦?”
“我……制订了轻症组重症组计划。这个项目审核已经通过,大概明天开始就要试行。”
“嗯。”
“所以估计我要被骂死了。”
李熏然噗一声没忍住笑了:“凌院长您被骂的少吗?”
凌远怔愣:“你……知道啊?”
李熏然道:“你知道我爸怎么挨骂的,我怎么挨骂的吗?”他大眼睛里的笑意简直溢出来:“我刚入职的时候,我的师父跟我说,他曾经是反扒警察。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在公交上抓了个小偷——小偷是女的。她偷了一个男人的钱包。我师父那时候没经验啊,公交车上人挤人,男事主一把抢了自己钱包就下车了。周围的人开始谴责我师父欺负女人,却没有人感激我师父抓了个贼。那女的有长指甲,没命地抓我师父,我师父又不能真揍她,最后……我师父眼睛底下,就是这里,一条大疤。他说当时那女的是照他眼睛来的,就是要挖他眼睛。可是周围的人没有人帮他,反而连声叫好,一个女人挠一个男人已经是精彩,更何况是一个女人挠一个警察。”
凌远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熏然飞快亲他一下。
“可是我师父是那一年最出色的反扒警察,他抓的贼最多。”
凌远微笑:“李警官教训的是。”
李熏然道:“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说这个。你总算……把我当自己人了。所以我得问问,你今天遇见谁了?遇见什么事了?”
凌远轻轻吐口气:“我遇见一个……很可爱的老太太。”
“不会是明衍先生?”
“是她。她问我一个问题。”
“嗯?”
“她问我,什么是爱情?”
李警官抿着嘴看他。
“你说,什么是爱情?”
李警官还是抿着嘴,面部表情有点僵。凌远眼见着小李警官的脸隐隐发红,还硬是摆着严肃的脸,瞪着自己。
“爱情就是……”凌远凑到熏然耳边,用他那如鸦片烟雾,有毒有瘾的气声轻轻说:“……我心悦你……”
凌远搂住李熏然。
“熏然,快点好吧。”
凌院长召开医院中层会议。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几个医生,然后宣布,轻症组正式在普外试行,由李睿担任组长。他身上多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信念。
总归是越来越好吧。
李熏然第一天归队,办公室空荡荡。
所有警力出勤,都去办案子。李熏然找了半天,薄靳言拎着杯茶,慢吞吞地出来,看他一眼:“你好啦。”
李熏然住院,薄靳言和简瑶去看他。当时凌远没在,李熏然被想吐不能吐折磨得煎熬,还得对着简瑶微笑。简瑶真的关心李熏然,她问他哪里不舒服,甚至拉了一下板凳打算坐下——薄靳言一下把她拎起来,认真地看着李熏然:“我们希望你早日康复。”然后拽着简瑶往外走。
那一瞬间,李熏然对薄靳言感激涕零。
简瑶在走廊上和薄靳言争执,薄靳言只是淡淡道:“我们来表达善意,最好不要成为病人的负担……我认为,李熏然现在的精力不足以和你寒暄客套。”
其实薄靳言真是个好人。
就是表达成问题。
李熏然笑得像春风轻轻拂过冰雪:“薄教授,人都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