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是禁物,除了皇帝,谁也不能私藏,违者按谋反论处。可是要在全城装供暖系统,没有京城的地图,连规划都没办法做,何况安装?
平时那幅京城全图,很随意地卷成条轴,和别的书画一起搁在卷缸里。如果刘询是一个昏庸的皇帝,程墨定然趁觐见时顺手牵羊,拿走了事,可惜刘询隐忍聪明,明明是一匹狼,非要装小白兔,什么都门儿清,偏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就不好糊弄了。
程墨没有犹豫,直接了当道:“匠人已初步到位,捐款也在进行中,只是臣没有京城地图,无法做管道铺设规划,想问陛下借地图做参考。”
地图这个词刘询还是第一次听到,奇道:“地图是什么?”
程墨也不解释,起身从卷缸抽出一卷卷轴,打开来,正是京城全图,未央宫、北阙、民居、防务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就是地图?”刘询道:“这不是堪舆图吗?”
他继位后搬进宣室殿,很快在卷缸中发现两张堪舆图,一张全国的,一张京城的,平时他从没多看这两张图一眼,宫门落锁后,却常遣了小陆子等内侍,独自打开这两张图,观看良久。
程墨道:“正是。臣想知道街道布局,好在大街小巷预埋管道。”
全城供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费钱费力不说,还不讨好,但若做成,却是功德无量。刘询如果不是亲身体会过这套设备带来的安全舒适,肯定会以为程墨别有用心,现在却不会有这种想法。
他吩咐小陆子:“拿一匹白绢过来。”
小陆子恭敬应:“诺。”很快取了一匹绢进来。
刘询道:“宫里规矩,堪舆图不能离宫,大哥拓一幅就是。”
程墨用刚拿来的白绢拓了一幅,一旁小陆子脸色都变了,几次嘴唇嗡嗡,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
“谢陛下,请陛下把不该标注的东西涂了吧。”程墨把拓本展开,对刘询道。
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京城防务不归他管,还是别知道太多。
刘询让他拓,待他真的拓了,心里又惴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几十年后,程墨会不会起了反心?这东西留在他手里,总归不好,可是他刚才大气地让人家拓,现在总不好让人家把某些东西涂了吧?
听程墨这么说,笑意直从他眼里溢出来,道:“好。”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对方那点小心思。程墨生怕留这东西,让刘询猜忌,刘询生怕这东西在程墨手中,日后生变故。现在一个示忠,一个示宽,各取所需。
程墨铺在大书桌上,和武空一起做规划的那份地图,已经不是从宫里拓出来这一份了,而是重新拓了一份,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也没有刘询御笔所涂的痕迹。
京城共有十二座城门,每面三座,每座城门均有三个门道,每个门道宽约八米,相当于四个车轨的宽度。
这十二座城门,除了与宫城宫门相对的四座城门外,其余八座城门各与城内一条大街相连,街道笔直,宽阔。
这八条大街,预埋的管道,直径最大,在每个坊留接口,接入坊的管道小些,接入百姓家的管道又再小。这么一来,就有三种规格的管道。
程墨手指八条笔直的大街,道:“你做规划的时候,一定要想好怎么预埋。”
挖开路面容易,怎么回填?一个不慎,被弹劾还是小事,弄得路面坑坑洼洼,刘询出行,御辇走在上面,把他颠得七荤八索,可是会掉脑袋的。
武空明白,道:“征集民夫,以建宫殿地基之法把挖开的路面回填,不知可不可行?”
未央宫的地基是怎么建的?征集大量民夫,以大型沙包不停夯实地基,达到一定硬度。
看黄土路的结实程度,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了,只是这样一来,费用将大大增加。程墨道:“征集多少民夫,用时多久,损耗多少银两,都要有个计划。”
可别想一出是一出。
武空应了,越发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道:“霍大将军可允许我们挖开路面?”
要是没有他同意,这路面挖不得啊。
程墨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好了。”
武空不再多话。
那天早朝,程墨让霍光下不来台,朝臣们各种猜测,绞尽脑汁想从中看出什么,有的甚至已做好站队的准备,如傅义之流,更以为一定会有大事发生,霍光不收拾程墨,也会迁怒跟随程墨的人。可是好几天过去,霍光一如既往地上朝议事,下朝批奏折;程墨一如既往地安排宫中防务,忙着供暖系统的事。
等到机灵些的朝臣发现,原来什么事都没有,他们真的想多了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下午,程墨像所有丈夫一样,陪老婆霍书涵回娘家。
霍显热情万丈地问程墨喜欢吃什么,道:“新近来了一个厨子,做的肉脯很美味,你要是喜欢,待会带些回去。”
程墨讶然。霍显一直觉得他不是皇帝,委屈了霍书涵,大有要娶她闺女得篡位自立当皇帝的意思,就差宣之于口了。他过府多次,她总是冷冷淡淡的,什么时候会关心他吃什么?更不会指名送他东西。
霍书涵却明白自从程墨劝父母和好后,母亲对程墨立即改观,嘴角高高翘起,道:“母亲有所不知,五郎喜欢吃鲜肉,不喜欢吃肉脯。他呀,说肉脯是腌制的东西,不新鲜。”
说话间,妙目瞟了程墨一眼,风情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