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燕王果然攻陷沛县县城,旋即率军南下徐州城。时徐州官军与前锋朱高煦部交战失利,已闭城死守。于是北军合围徐州,修建了围城工事。
震炮两天之后,北军并未用步兵攻城,而以骑兵四出筹粮,果然正如朱高煦所料……二十几万大军没有军粮别想长驱南下!
一天朱高煦率亲兵到四野巡视,却看到了一派农忙的景象。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稻田里,许多民壮正在忙活,田坎上零星有些拿弓箭的骑兵,正在游荡监督。
朱高煦不禁驻马观看,心下也很惊奇……六百年了,收割稻谷的方法,竟与后世记忆的场面大同小异。他小时候就干过这些活,现在观赏起来,只觉得分外熟悉。
稻田里五人一组轮流作业,俩人割倒稻子,堆放在稻桩上。另外两人则站在一只木头拌斗旁边,用竹席围住斗的三面,在斗里放木板,然后拿起割好的稻子在木板上击打,翻来覆去将谷子摔打到木斗之中。
剩下一个人则将稻草捆好,晾晒到田坎上。此时不是所有民宅都是瓦房,还有一些草房,需要稻草每年换屋顶,也能当作烧柴。
朱高煦干脆从马背上下来,在田坎上饶有兴致地坐下。身边的亲兵骑兵没有下马,他们仍旧紧握着兵器,关注着四野的动静。
一种奇怪的宁静感涌上了心头,朱高煦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记忆深处,那些欢乐的同伴仍在身边,熟悉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而甚么小贷、什么攀比……以及奸谍、阴谋、争斗都变得虚无缥缈了。
“王爷在此作甚?”王斌的声音打断了朱高煦的沉思。
朱高煦便随意地用手指着田里,说道:“皇祖爷爷便是农户出身,咱们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王斌怪笑了一下,低声道:“俺们的人马,这是在抢百姓的粮食哩!”
朱高煦一语顿塞,想了想便道:“等父王靖难成功,我便上书请免徐州各州县几年的赋税。”
……
南边的大江之上,江水渺茫。
徐辉祖左手按剑,昂首立在轮舸甲板上,他背上的腥红斗篷仿佛一面大旗一样,被江风吹得在空中飘荡。魁梧伟岸的身躯却一动也不动,披坚执锐的模样十分威武。
士卒们在后面悄悄地议论他,说他的父亲不愧是进了城隍庙的神。
战舰两侧的水车轮子飞快地转动着,卷起几团白色的浪花,船只迎风破浪,直趋北方。
徐辉祖眺望远近的无数战船,上面精悍的京营官兵衣甲鲜明,刀枪林立,军容十分雄伟!徐辉祖此时踌躇满志,只觉得这股大明朝廷最后的精兵,在他手里必得如蛟龙入海、猛虎上山!
“他娘|的!”徐辉祖望着江面,中气十足地笑骂了一声,“该俺去教训教训那帮叛军了!”
身后的部将忙恭维道:“魏国公一到,燕王定会胆寒。”
徐辉祖“哼”了一声,说道:“俺得先会一会那外甥!”
“魏国公所言者,可是高阳王?”部将问道。
徐辉祖点头道:“俺外甥已成气候,不久前,他四千骑就把徐州大军逼入城中!俺再不披甲上阵,便只好光看这些后辈纵横驰骋了。”
部将沉吟道:“末将听说徐州守将没吃啥大亏哩。”
徐辉祖冷笑了一声,转头说道:“只有朝中那些书生才信!徐州官军拥兵数万,乡勇不下十万,被几千人吓进了城里,还不叫吃亏?
其守将既没有援救沛县,至少应该拖住燕逆一个月,而非一天之后就缩进城里。俺估摸着徐州守将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吃了哑亏才丧气自保。
守将先是预设伏兵在城外,然后藏骑兵在南边、以步兵背城结阵,诱高煦来攻。欲夹击高煦前锋,先挫燕师锐气。
徐州守将的想法没什么错,布置也很规矩;但他错在不知燕师前锋是高煦!不料高煦先识破了他的伏兵,几乎将伏兵全灭,还冲破了官军大阵。反让官军失了士气,不得不退保城池。”
部将这才惊叹道:“未想高阳王一战,竟有如此多门道。”
徐辉祖目光炯炯有神,情绪激动道:“此战甚是精妙!俺反复推敲过其中过程。高煦不止勇猛,更是非常擅长捕捉战机,时机掌握得精准不差分毫!
他先分兵攻官军伏兵,引援兵来救;等官军援兵一动,正在半路,便侧击其阵。此时阻击延缓了官军增援,使伏兵坚持不住溃逃。然后高煦回师合击伏兵,将官军伏兵聚|歼!
俺常言燕王善迂回背击,而今观之,其子高煦用骑兵更加灵活精妙。”
徐辉祖握着拳头道:“这才是俺的对手!若是用牛刀去斩那些无名之辈,岂不无趣?”
徐辉祖此时十分兴奋,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出征干|仗的机会,只等着大干一场,对手越强,他越高兴。
徐辉祖仰头叹道:“想当年,俺先父以数万骑,大败元鞑六十万众,真乃气吞山河!俺等岂能辱了先父威名?”
他的模样,仿佛想要一举把燕王二十余万人全部吞了一样。
不料徐辉祖刚过大江,下船后脚还没站稳,便有一艘小船过来。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布袍的文士,上前附耳道:“黄子澄回京了。”
徐辉祖的浓眉一颤,得意的神情已消失不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定道:“俺打俺的仗,不管他便是!”
……当晚徐辉祖在江北扎营,他便连夜查阅塘报,对照地图熟悉军情。
徐辉祖认为:既然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