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星坐在山崖边,他本就瘦弱,又爱着白衣,坐在那里虚无缥缈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了,发丝凌乱地扑了一脸,他看着山涧中那缭绕的雾气,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剑寒川静静看着那个单薄孤寂的背影良久。
“凌霄死了。”
顾朗星没有回头,半晌后只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所以我该感谢你?”
剑寒川皱眉,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扯起来,“跟我回去。”
顾朗星挣开他的手,“凌霄的话说得不够明白么?我这样一个人跟在你们身边不会给你们丢人么?”他闭了眼,声调无力地缓了下去,“你放我走罢。”
剑寒川心底生出一股怒火,他攥紧了顾朗星的手腕恨声道,“根本没有人在乎你的过去是什么,放不下的只是你自己。”
顾朗星被他拽着跌跌撞撞往前走,他看着脚下的黑土地,上面有无数被冻裂的小口子,他忽然自嘲地笑了,剑寒川说得对,放不下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顾朗星沉默地摊开手,剑寒川用蘸了药酒的纱布细细帮他清理掌心中的伤口,他这一跤摔得并不轻,碎沙粒磨破了掌心中的皮肤,划出一道道浅浅的血痕,药酒擦上去直蜇进伤口里,间或疼得狠了,顾朗星也只是皱眉。
剑寒川道,“我去审凌昊,你好好休息。”
顾朗星闭着眼低低应了一声,待剑寒川出了门,他才慢慢睁开眼,看向他离去的方向,眼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凌昊睁开眼,就看到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他懵了片刻,猛然想起早晨看到的恐怖景象,霎时白了脸色,身子也开始发抖。
柳暮山嗤笑道,“你放心,对付你还轮不到我们庄主的寒冰掌。”
剑寒川冷冷看他,“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凌昊跟凌鹤峰跟的久了,知道他做的事情天理不容大逆不道,早就萌生了退意,只是有些路一旦走开就容不得你回头,他本想跟着凌鹤峰一条道走到黑,却正好碰上剑寒川,于是赶紧一五一十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景澜问,“五年前这里爆发的瘟疫是凌鹤峰干的?”
凌昊答,“是,当时凌鹤峰不知从哪儿学了些功夫,要找几百青壮年试功,就想了这一招。”
陆云归问,“那几百人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们死后,凌鹤峰命我带人掩埋尸体时我看见的,全身青紫,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是被活活吸干的。”
剑寒川点头,“的确是摄魂。”
景澜又问,“鹿鸣镇五湖四海客栈的几条人命也都是凌鹤峰做的?”
“不是,是红姑做的,她和凌霄勾结偷学了凌鹤峰的功夫,便在周边找了几个人试功,可惜学的不精。”
剑寒川已知他说的红姑是谁,十有□□正是那天杀死蒋泽寿的妖艳女子。
“南雒人是怎么回事?”
“南雒人用各种奇蛊换我们东北的雪参,他们和凌鹤峰还有别的交易,不过我就不知道了。这一次凌鹤峰派我来就是要将剑庄主绑回去,他想要剑庄主一身内力,又想杀了剑庄主自己做盟主。”
陆云归忍不住笑出来,“就他那样还想当盟主,可笑。”
剑寒川沉吟片刻,又问,“之前章州府说凌鹤峰还存着谋反造乱的心,可是真的?”
“是真的,他曾拉拢过章州府,不过被章州府拒绝了,以后再有什么行动我就不知道了。”
剑寒川点头,漆黑的目光直直盯在凌昊身上,凌昊吓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后,剑寒川收回目光,“你虽助纣为虐做了不少错事,倒也罪不至死,事情结束之前我会让人将你送回御剑山庄看管。”
凌昊本来觉得必死无疑,没想到非但没有死,反而得了条生路,他大喜之余跪下去叩首,“是我当初识人未明,此番多谢剑庄主。”
剑寒川回到客栈时,殷连颂和柳暮山也回来了,“只抓到三个,跑了的那个叫沙麻,是南雒王室的人,那三个人只是听他的命令行事,其余的都不知道。”
陆云归道,“不碍事,沙麻身上有母子蛊,他丢不了。”
殷连颂道,“已经派出暗卫跟着了。”
剑寒川点头,“我们先不急着赶路,在这等章州府的消息。”
剑寒川熄了烛火上床,伸手搂过身边的人,“手还疼么?”
“已经没事了。”
剑寒川应了一声,突然问道,“多少日子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顾朗星却知他问的是什么,答道,“五十日了。”
“原来已经五十日了,竟这么快”,剑寒川似是有些感慨,过了片刻,他又道,“桃花镇的桃花艳名远传,明日我带你去看桃花。”
顾朗星侧着身子躺在剑寒川臂弯中,他结实的手臂牢牢环住自己,呼出的气流抚轻过脸颊……顾朗星的心有些乱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被他拥着入睡?顾朗星问自己,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昨晚剑寒川没回来,他竟然成宿的心乱如麻,现在他就在身边,自己就在他怀里,可是为什么竟也无法安眠?
顾朗星在剑寒川怀里一动也不动,睁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过了不知多久,他稍稍用力挪了个位置,小心翼翼地下床出门。
剑寒川在黑暗里睁开眼,白日里殷连颂说的话还清晰响在耳边。
“朗星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