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些时日刚由滤水与做呱呱的这些事务中将自己解脱出来,将这些事情细分成了不少步骤,交托与他人去完成,这会儿竟陡地生出来做糖这桩事情,他就又得忙起来。他原意还真没有想过将制手工糖这件事情放入他的生意设想之中,他原本下一步是想着将他那现由另两人帮他看管着的呱呱小摊档给拓展一下——将一辆板车变成两辆板车,将那个摊档的生意先扩充一倍的。哪知现又生出来这样一件事,且还一下子整个形景来得那样纷乱,一会儿牵扯进来一个夏侯乙,一会儿又牵扯进来一个夏侯乙他表哥的,弄得他心里一时间难以安定。
先不说到了这事情终被拆穿的一天,被夏侯乙他表哥发现了他做这事,定必是有一番口舌的,想来也是会说他背义负信、想做墙头草两边不得罪之类的话,到了那时,他又会因自知确是理亏心亏而狡赖不得,说不定只能低了头任那人表哥来指责自己。且就是如今这整个生意的走向也与他原本心中的设想是乖离的,这么一乖离、一偏差,就弄得他也必须要做一些心理上的与时间安排上的调适。
婆婆与祖辛在前头弄好了饭菜,就将一应杯碟碗盏、再加竹篓箩筐全装了车,再将车套架上了小毛驴,然后婆婆在前头房子门口牵着那驴子还未向前赶,只让祖辛到后头去跟范禹说一声他们要走了。祖辛去跟范禹说一声,却见范禹正在后头厨房心不在焉地拿刀劈着一只椰子,他就怔住了,说:“范禹,你劈椰子也用点心啊,一不小心会弄到手。”范禹回过神来,一看他,说道:“啊?哦,我有数呢。你们要下山去了?”祖辛说:“嗯,给你的饭菜留在那儿了。给小正的也在前头,你到时候给它拿一下,再有给马也已切好了那些粗麦秆子了,你拎来给它就是了。”他只顾自己交代了一通,撂下话之后就紧忙地绕到前头去会合仍在原地等着他的婆婆去了。
范禹见他这样一阵风似地走了,才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在脑袋里回想了一遍,先前那会儿也只是听了进脑子里,却又仿佛没有消化一样,对他讲的那一串话依旧不明所以一般。等到了这会儿,就仿佛是将那些胡乱一气全收进箱子的衣裳全都拿了出来一件件抖搂清楚了一遍似的,一条条想着,便放下了手里那把用来劈椰子的大刀,先去了前头厨房,将小正与马的晚饭取了来给它们,跟着,便又回到前头厨房,先吃起了晚饭。实情是他也确实怪饿的,这一个下午也不晓得山上山下、进城出城地跑了多少趟了。
他吃完了晚饭,就去后头厨房又续着之前未完成的活做了起来。他们这儿的大椰与他以前知道的椰子外形是没什么大差别的,也就是这边的真地大,也难怪叫大椰。且这儿的人处理大椰的手法也与他以往看过的没有什么区别,卖到人手里时一样也是一个剥了皮的毛毛的却同时又显得秃秃的像个被剃了不少毛的猴子脑袋似的硬球,这球还带一个圈椎形的顶。
将那圈椎形削去,能发现三个向内凹入的圆眼,倒是可以插一根粗草秆进去吸里头透明白椰汁出来喝,可是他如今是要做椰浆手工糖,这椰子里含糖最多的是内壁上一圈肥厚的椰肉,那自然是要将这椰子剖开的。
于是他用刀背沿着那三个眼形成的一个环的区域不轻不重地敲着,宁肯敲得时间长些,也还是要保持不轻不重的力道。他就这样敲了不下三分钟,终于那个环圈起来的区域内裂了一个豁口下来,他将刀拿正了过来,用刀尖一撬,出了一个小缺口,他先是将里头椰汁倒进了一个大的木钵里。跟着,再将那个缺口继续用刀尖撬,越撬越开,直至有一只像小碗的碗口那样大的口径的开口时,他就停了手里的刀,转而用一只勺进去挖那些椰肉出来,也是一样盛进了那个木钵里,与椰汁混在了一起。
接下来,又是一气的捣汁与过滤的动作。直至出了浓醇乳白的椰浆,他才开始熬糖。最后制出了三百来根的椰浆手工糖,且还是与手工凉棒的大小是一样的,也不知够祖辛吃上几天。
制备了这个,也还没有完成他这一晚上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个凉棒要做,明早一早还要送去夏侯乙那里让他卖。按他这卖法,想来八百根也只是供他那一间分号一天的量而已。
而如今他山下宅子里也没有人会做他这种糖棒、来代他的劳,他便也无法假手于人,只得自己亲手将这一应全套的工序由头做至尾。
其实,实在说来,他是不怕将事务分拨给他人去做的。他虽深知保全商业机密与财产、生财资源的私密性的重要性,可他也心里相当明晤如何在将事情交与他人做时又同时保全那些秘密不外泄。每一样东西,他只要掌握住一个最关键的核心也就够了,余下的都是可以交由他人去批量完成。像是那个灰麦包最核心的一点就是过滤后的水,那个呱呱最关键一点就是食物原材与最后炒制的过程以及水边的山葵做成的泥,而他家的手工糖则最关键的点是在麦芽糖浆上面。没有了那个麦芽糖浆,就断没有最后的这种手工糖,而试问这里有哪个人能想得到发麦芽是能出糖的,这里好像人人家里都是有了一把麦子就恨不得能分成十顿去吃,哪还舍得用它来发成芽,且谁能知道不用细麦发芽也可以,用牲口也不吃的粗麦也能发芽,且更甜。
他知道如若哪日这些手工糖要量产的话,那他只需把控住这个麦芽糖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