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虞清站在原地愣了愣神赶紧追过去,追了两步又退回来,对着屋子里已经拾掇整齐的环雅微微一躬身:“对不住了,雅公子,扰了你歇息。”环雅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如此有礼貌,那狭长睫毛轻颤了下,面带柔色道:“不碍什么,季管家快忙去吧。”末了莹然一笑,濯濯美目漾起春晖,季虞清竟然呆了一下,反映过来时那一向雷打不动的死人脸上竟然显出一分可疑的红,低头应了一声转而匆匆离去。
环雅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笑靥淡然,忽而似想起了什么,伸手到袖中取出那一只装了玉子清的细颈瓶,看着看着,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柔情,缱绻万分。
这厢太初已经来到“艳汤馆”门前,红莹莹的两盏湛华灯在夜幕中映出一片灿红,妩媚诱惑,勾的来往路人莫不引颈观望,目露痴醉。太初却顾不得欣赏什么,只大踏步的跨进门,耳畔听得那一排少女齐刷刷又婉转的闺音:
“大少爷夜安!季管家夜安!”
太初挥挥手示意她们继续忙活不用管自己,旋即一阵风似的直奔楼下那一层,那一脸的心急如焚不禁又让门迎的妙龄少女们叽叽喳喳起来:瞧这模样,莫不是上面那三个红牌又出了什么事?少爷不是才出门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环雅相公心情不好把他踹下床了?不能够啊,少爷这么英俊潇洒fēng_liú倜傥……如此云云,太初步履匆忙自是没注意听,倒是走在后面稳如泰山的季大管家板起一张脸,不怒而威的震慑四方。只是待他走过,身后那一片闪亮的“中指”也竖的很壮观。“面瘫脸!”“什么啊,少爷说那叫鬼畜……”“放屁,我前儿还听红殊姐姐说他是闷骚。”“行了行了,都咋呼个屁啊,人都走远了!”……最后一人方讲完,团聚的脑袋立刻感觉索然无味,也就四散开摆起笑脸,继续“以色示人”。
太初来到地下一层,先前儿已说过了,此一层因接引地泉并流通药汤,故而华贵无比,且只有名为“堕天”“炽地”和“秀人”的三间大苑。更因此泉地位非凡,故而每一次待客都必须由署名的头牌汤女亲自谢客,管家引锁,馆主开泉。前头也说过三泉的头牌分别是桃九苏、钥红殊以及叶沽赏。正如同三泉中以堕天为贵,三女中理所当然也该是以桃九苏为最美,而在世人眼中她却不但是美,她简直就是个妖精!
太初对这种别扭又傲娇的性子是最没辙,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偶尔躲避不开只能当个炮灰,被轰了一脸黑还得笑靥如花当没事儿人,没法子,他就是贱!
今儿出门时好容易将她哄高兴了,到门口却听说有人送了帖子要入堕天泉,太初迟疑了一下,从猫眼孔里看了看人,却只见了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背影,看不着脸,但见其衣着华贵举手优雅,料想也是哪就家哪门的江湖公子哥儿。原本是不打算接待的,毕竟桃九苏身子未愈,劳累无益。所以就叫赤月传了话,大体意思接不接都行但最后别接,累坏了不值过。留了话就大踏步出了门兴冲冲的直奔食色轩而去,以为今儿个可算是能好好歇息一番,却不料还未等他水到渠成,这厢桃九苏就如同掐着时间点儿一样,好巧不巧偏就在那最关键的时刻闹出了事儿!太初有一种想要“毁人不倦”的冲动……
二更时分,堕天泉。
因是地宫故而不见日色,但整个大堂的天花中央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灿灿光芒照亮整个大堂,腐败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大堂东南西三面各有一间奢华典雅的泉房,配备齐全,连门口来往伺候的小丫头都比楼上一层多派了两个。太初一脚跨进门时屋子里的人齐刷刷看向他,鸟窝局面哗啦一声散开,此起彼伏的“少爷”声过后,太初目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某个可疑的一点,那是-----
“苏苏!”季太初眼睛一红撒开长腿直奔过去,地上蹲着的一坨红色来不及动弹就被他掬到怀里,狠狠蹂躏了一番然后放开,太初做热泪盈眶状高呼,“苏苏……你死的好惨哪……!”
底下人全默了。
季太初抱着那一团红色声泪俱下好不凄惨,只觉怀中原本还有着余温的玉体越来越冰凉,最后冷如寒石直将他冻大打了个激灵,狐疑状低头俯瞰,只对上一双极其幽怨阴沉的凤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耳鼻近到鼻尖相抵呼吸缠绕,季太初竟然愣住。
红衣在他怀里慢慢抬起一只胳膊,冷冷的捏起他的下巴,古井无波的脸森然逼近,沉声道:“你哪知眼睛看见我死了,嗯?你就那么想我死,嗯?!”前后两个嗯,力度越来越彪悍,她每“嗯”一声季太初就哆嗦一下,最后已俨然一副傻眼的小媳妇儿样,呆望着她:“你,你没事儿?”
桃九苏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寻出一方舒适位置,伴随着季太初起身的动作一并也被带了起来,太初只觉她身体湿滑如玉却比以往更为阴寒,心头一耸,正要松开手时却听身后有一人凄然道:“她没事,我有事……”
太初疑惑回眸,旋即发出一声尖叫:“我靠,那是什么东西?!”只见五步开外的地板上颤巍巍趴着一坨灰不溜秋的东西,闻太初尖叫随之一哆嗦,可怜巴巴的趴了两下,又倒地开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儿。太初惊悚的看着他,目光从最初的愕然到忧虑到平静到麻木最后开始不耐烦,扭头对大厅内呆立的其他人喊了一声:“那谁,他这是抖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