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转过头,瞪着身边还不住喘着粗气的同伴,瑟兰迪尔现在心情很复杂:
“但我发现我真是大错特错了……敢在袖口里装这么危险的东西,看来这种小事对你是理所当然没有难度的。”
“不,恰好相反。我宁愿在身上再背一打那种箭矢,也不愿在经历一次这么刺激的高空抛物。”
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加里安背起未来的密林王,缓缓往森林外移动着——虽然他们俩这种样子已经不可能再去参战了,但能亲眼看着亲族胜利,或者和他们死在一起,也都是他们所希望的:
“但愿我们回去时,费迪伦他们已经把那些恶心的东西都赶走了。”
点点头,难得老老实实待在他背上。瑟兰迪尔已经被这一仗和身上的伤折腾到没有力气,也不介意示弱这一次。歪歪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着眼前淡到近乎看不出颜色的发丝,神情有些担忧:
“一只妖狼都这么难对付。你把费迪伦的破魔之箭要了过来,他们在那边要怎么?”
“不用担心。”绕开那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烧焦的废墟,加里安朝天翻个白眼:
“费迪伦那个家伙,他袖口里藏得可不止这两支……要不是还有欧瑞费尔和族人在旁边,我估计他很乐意一口气把整个战场都炸了。”
瑟兰迪尔:“……”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们默默穿行在寂静的森林里,身上的伤口往外渗着血色,逐渐彼此交融,汲取余温。加里安背着瑟兰迪尔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周围都是激烈战斗后留下的痕迹,称着那两个渺小的背影。恍惚间,恍若一次无人知晓的凯旋,独自绽放在这荒野,万世不朽。
双腿早就没有了知觉,却还在机械运动着。他的步子越来越慢,却一直不曾停止。后颈上能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轻轻浅浅的呼吸,竟是那么悠远绵长,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周围时间依旧流逝,却唯有他们逆行在时光的长河里,曾经过往一幕幕浮现。从初见的相看两厌,到方才的生死与共,他们的意识还在剑拔弩张,身体却早已背离了思想,先一步向他们证明,彼此究竟是怎样的默契十足,天作之合。
“我说过,我讨厌你。”
清冷如冰雪的声音在背后想起。加里安无从知道瑟兰迪尔说出这话时是什么表情,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从中听到一丝真切动容和笑意。
嘴角弯起的弧度已经超出了愉快的范畴。未来密林王微微眯起那双湛蓝如晴空的眼,如同春天第一朵绽放的花蕾,万物失色: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讨厌你。因为不但你自大、目中无人、自作主张、没有礼貌,还喷了我一身的茶水……”
“从来没有精灵敢这么对待我,加里安,从来都没有。”
“我很荣幸。”
安静听着他赌气般夸张的数落,加里安也慢慢笑了起来。
眼中光华越来越璀璨。瑟兰迪尔歪了歪脑袋,似乎很喜欢他的笑声:
“你呢?你为什么讨厌我,加里安?”
“……这个啊……其实我并没有讨厌你,瑟兰。”
有些局促地抿抿唇,小精灵脸色有些发红。想了半晌,他才终于这么开口,带了些奇异的被人戳破的尴尬: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对既定未来的本能排斥吧。”
“那现在呢?”对这个答案十分好奇,瑟兰迪尔难得追问了一句。不过,他也早已想到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回答。
“现在吗,当然是觉得还不错啊,my lord.”
眨眨眼,一如他所料,加里安朗声笑道。
如果一个精灵注定要为谁交托他漫长的生命。那么,我现在衷心感谢、并且真诚希望,那个人是您。
不为任何人的强迫,不为任何人的命令。
从今往后,直到魂归曼督斯的殿堂,吾都将与您同在。
“很好。”
似乎也听懂加里安未说出的话。瑟兰迪尔也终于笑出了声。更加放松的伏在他背上,汲取着温度,连身上伤口的疼痛都似乎尽数远去。未来密林王轻叹口气,任凭疲惫渐渐将意识卷携。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更久远之前。他趴在父亲那宽阔温暖的后背上,世间一切烦恼都被阻挡在外。远方传来若隐若现的低吟声,载着母亲的白帆随着海浪轻轻起伏,逐渐消失在前往维林诺的夕阳里。那时,他看着父亲眼中混杂着失落和坚毅的眼神,默默闭上眼,将这盛大的晚霞尽数铭记在心底。
因为,那是他此生所不会再有的,最美丽的梦。
“我累了,加里安。”
眼皮越来越重,瑟兰迪尔动了动胳膊,轻声开口:“为我唱首歌吧。”
精灵的歌喉,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也是洗涤痛楚最神奇的良药。
身下的脊背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半晌沉寂,而他却已经支撑不住滑入黑暗。在闭上眼的刹那,他听见加里安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当那清亮的歌声响起时,确实是真真切切飘进了他的耳中:
“………
看彻繁华,尽失初妆
虚度游迂,历尽沧桑
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起初你我年少轻狂,不惧岁月漫长
纵情时光,华灯初放
我们如孩提时光嬉戏疯狂
e er youiful(当韶华逝去,容颜不再,你是否爱我如初,地久天长)
e soul(当一无所有,遍体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