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好包括欧瑞费尔在内的所有牺牲者,瑟兰迪尔送走前来表示慰问的至高王和瑞文戴尔后,疲倦褪下盔甲,几乎是跌坐了在椅子上。皱眉闭目半晌,他才淡淡朝着身后一直未发一言的近卫开口,即便竭力隐藏,也掩盖不住语气中的隐忍和哀伤:
“你先出去吧,加里安。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
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躬身退出营帐。精灵站在夜晚漫天璀璨的星辰下,看着大绿林已然易主的王帐很久,忍不住紧紧闭上眼,阻挡那即将滑落的滴滴晶莹。
加里安不是不懂得瑟兰迪尔赶自己出来的理由。他本就是由欧瑞费尔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连和瑟兰迪尔相识,也大都要归功于那个已逝的前任精灵王。因此,此时他们待在彼此身边,都会不自觉深陷曾经的回忆,将惨淡现实对比得更加残忍……与其这样互相折磨着慢慢心碎,也许先稍加回避,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独自舔舐伤口又怎么不会是饮鸩止渴呢?
苦笑着摇摇头,他遥望一眼不远处静静站在树下的纤细身影,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向营地最东边的后勤点而去。
“……这个,你知道有规定所以我不能……”
愁眉苦脸看着面前倔强站着的精灵,守卫补给物资的矮人十分为难。
“只是一桶酒而已,吉尔加拉德就算发现了了不会说什么。”
“可是……”
叹口气,也没什么心情在这里争辩。加里安摸摸脖子上自己从此生醒来起就带着的吊牌,手指拂过表面镶嵌价值连城的宝石,想了想,还是取下递到了犹豫的守卫手中。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大不了以后再用金子换回来就是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他扛起橡木酒桶蹒跚穿过整个联盟军营地,来到瑟兰迪尔的营帐前,把还在那里犹豫徘徊的lady缇妮斯连人带桶送了进去。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并且很久没有被信任林地国王挥手赶出,加里安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有谁能陪他借酒浇愁,让他吐露出那些积压在心头的苦涩,总比一个人慢慢崩溃来得强。
努力忽略胸口的钝痛,精灵抱膝坐在山脚森林的溪流边。曼威的风从遥远之地徐徐吹来,树叶漱漱晃动,仿佛带着那些已然到达阿门洲的
灵魂的无声安慰。爱尔贝蕾斯的星光被硝烟遮盖,黯淡些许,却依旧在夜空寂寞眨着眼,俯瞰鲜血浸染的每一寸土地。
放任自己沉溺在曾经度过的无数岁月,他仿佛漂浮在看不见边缘的虚空中。无处不在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微风、虫鸣、星光……一切都在渐渐远去,就像他曾经沉没在的溪流底部,被温柔浮水包裹,所有感官都就此偃息,不会被任何尘埃沾染,也不会记起任何挥之不去的阴霾。
只是,回忆是一种蔓延在血骨中的毒.药,他终是要从虚妄中寂寂醒来,否则便会就此沉堕。
“加里安。”
来自现实的呼唤将精灵从深渊边缘拉回。他缓缓睁眼,侧耳倾听草地传来的声响,很容易就猜出了是谁会在此刻到来。
“我曾经说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但你对此似乎并不记得。”
开口语气中就带了点恼火,林迪尔收紧掌心,没好气地挑眉。却在看到加里安那憔悴苍白的脸色时尽数作罢,妥协般叹口气,把手里攥了一路的吊牌扔了过去:
“精灵的名字等同于生命,刻着姓名的东西也是如此。更何况它还可能是你父母唯一留给你的纪念……就为了一桶酒,你居然宁愿拿这么宝贵的东西跟那些矮人交易,也不愿意来找我?!”
“……抱歉,一时忘了后勤物资是你在管理。”
点头向友人致谢,加里安苦笑着把铭牌重新带到脖子上,在林迪尔的白眼中诚恳道歉,“……一次而已,你也别这么跟我计较。以后我一定记得去好好去麻烦你还不行吗?”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那种固执到什么都想自己解决的蠢货。”
没好气地把橡木酒桶重重放在他面前,林谷秘书紧挨着加里安坐下,对他说的话压根一个字都不信。
“你知道找lady缇妮斯去安慰你主子,怎么就不知道再找个人安慰下你自己呢?我在后面看了你那么久,从头到尾你就只会自己坐在这胡思乱想……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就没人知道你自己快撑不住了吗?这里又没有外人,连哭一场都不敢,你就那么想追着他们的脚步去曼督斯的殿堂报到?!!”
“……”
嘴角笑容越发苦涩,加里安安静听着林迪尔喋喋不休气急败坏的数落,未发一言,于血液中流淌的冰冷却悄然泛起一丝暖意。
“给。”
翻着白眼把盛满的酒杯塞进他手中,林迪尔扭过头,装作听着不远处汩汩流过的溪水声:
“你也别太难过了……精灵是永生不灭的,总有一天你们还会在维林诺重逢。”
“我知道,我不会想不开的。”
浅尝杯中的液体,意外发现它的纯度和酒精竟比起大绿林里的佳酿也不遑多让。明白这是故友的一番好意,加里安顿了顿,眼眶开始变得酸涩。
“知道就好。”
仔细观察了下,看着他也不像在逞强的样子,林迪尔微微松口气,知道情况确是比自己料想的要好的多。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自己撕开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