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当天色将近破晓，启明星开始在暗沉的夜空徐徐升起时，加里安总算哭够了也发泄够了。大概是在战场上耗尽了体力、又被迫经受一天的心理折磨实在太累，他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倒在林迪尔身上沉沉睡去，眼角犹带泪痕，脸色却已然不再是先前近乎透明的苍白。

“真是……明明早就是个成年精灵了，还要人这么操心。”

扯了扯领口被泪水浸湿的衣物，林迪尔扭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不省人事的精灵，朝天翻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慢慢拂过那头如月辉般皎洁的银发，散落在脸颊边的发丝有几缕窜入衣领，和黑发交错在一起，带来略微发痒的触感。他轻轻擦去加里安眼睑下蜿蜒的水痕，凝视指尖那一小片晶莹，突然就觉得，心底有什么地方被狠狠触动，温柔的溃不成军。

——精灵的眼泪，果然是这世间最纯洁无垢的东西。

这么想着，他看了眼周围被加里安泪水浇灌到的几处草地，翠绿的色泽上已然开始绽放出细小的白花，仿佛也开在了自己心里。林谷秘书沉默半晌，终于伸手架起昏昏沉沉的同伴，拖着他往联盟军驻扎的营地走去。

蹒跚来到新任大绿林国王的营帐前，正巧碰到lady缇妮斯也醉眼朦胧摇摇晃晃走出来。两位来自瑞文戴尔的精灵对视一眼，都毫不意外从彼此瞳孔中看到了几丝无奈与心照不宣。

把加里安整个儿丢进同样醉得不忍直视的瑟兰迪尔身边，林迪尔就这样跟他家lady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地走了……至于第二天那两个醉鬼醒后如何，是否会酿成非战斗减员以及发酒疯误伤的惨剧。林秘书诚恳表示：别忘了他家领主最近正闲着没事干呢……

因此，当不久之后在埃尔隆德那里看到据说“不小心栽下床”磕成脑震荡的大绿林同僚时，林迪尔会如何在加里安发现他之前默默转身，当做自己什么不知道，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了。

第二纪元3441年，一个美丽的春夏之交。

在攻克了最大障碍巴拉多城后，联盟军势如破竹，很快就打到了灰烬山下。此时，战争爆发以来就没见过影子的索伦也终于坐不住了。尽管他确实没把这群人看在眼里，但人家都打到自己家门口了，好歹boss也是要出来迎接下的。由此，被后世史书详细记载的“最后一战”就此展开，期间种种，除了亲身经历过的人们外，再也没有什么言语和文字能够准确描述出那般惨烈。

正如林迪尔所说，在这场大决战中，所有能拿得起刀剑的生物都涌上了战场。由于先前损失过于巨大，大绿林精灵们被吉尔加拉德安排在阵后以弓箭支援，加里安随同瑟兰迪尔冲杀在远离战斗中心一侧，自保有余之下，对于此次战役的广阔恢宏也就体会地更为深刻。

——鲜血、疼痛、牺牲、失去、苍凉、残破、余生。

很多时候，即便在永恒不朽的生命里，他们能所拥有的也不过只是这些而已。

目光划过指挥军队迎敌的埃尔隆德，以及他身边传令的林谷秘书，落在另一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上，大绿林主仆都楞了楞，几乎同时一惊。正好也扭头看来，一身戎装的lady缇妮斯朝他们默默点头，在轻松放翻被林迪尔漏过的某个倒霉奥克斯的同时，也适时表达了自己对两人不敢置信眼神的困惑——

不就是上个战场杀个敌吗？对抗索伦本就是所有中土子民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为什么都会是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

觉得自己胳膊又疼了起来。加里安抽着嘴角看着那位高冷优雅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小姐，正以十分不优雅的手段招招往某些让人蛋疼的要害招呼。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应该稍微谅解一下，刚刚瑟兰迪尔差点就把本该送进奥克斯喉咙的长剑手滑捅进自家近卫胸口这一举动。

在联盟军掩护的箭雨和士兵高涨的气势下节节败退，半兽人大军被杀得七零八落，几乎退入灰烬山中。古老的高格罗斯平原上，大地荒芜，地面覆盖着灰烬，铅色的天空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味。末日火山不断喷出火焰，热浪扑面而来。但却无法动摇精灵和人类一丝一毫。

纳西尔圣剑闪烁着日月的光辉，和吉尔加拉德手中埃格罗斯神矛一起，在阴霾下指引联盟军进攻的方位。风中战旗猎猎，精灵王的旗帜如同荒芜大地上的星辰，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黑暗生物都被一并绞杀。弓箭、长剑、长矛继续消灭成千上万的奥克斯，没有谁怀疑，最终胜利即将在望。

只是，他们也都明白。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也必然会有无数牺牲和白骨堆砌出的阴影永远徘徊。

当索伦终于出现在他的大军中时，整个战场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黑暗的气息缓缓蔓延至平原的每个角落，压得几乎所有人都不住颤抖，只有极少数还能燃起战意。

反手收回手中沾满鲜血的双刀，加里安顺势取下背后锻造自自瑞文戴尔的重型长弓。抽箭搭弦，数支齐发，瞬间又有利矢后发而至，撞在前面箭身上改变方位。他几乎勒断了自己的手指，才赶在林迪尔和缇妮斯被偷袭之前射穿了奥克斯的脑袋。而经过精灵这么一支援，再加上两位联盟军首领拼死一战，截断了黑暗之君的气息锁定。两位林谷精灵这才艰难活动了下身子，重新投入战场的厮杀中。

——那个距离，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