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荒草下,是当年王宫的花园。彼时费迪伦依然好好当着他的侍卫长,闲暇时候,经常在古橡木底下向他讲述整个中土的风貌;每当自己被训练到爬不起来时,那人总忘不了嘲弄一番小精灵忧伤的体力,却也会温柔替他擦去脸颊留下的汗水。
偶尔,瑟兰迪尔也会来前来寻他狼狈不堪的近卫。微风扬起他灿若星辰的金发,在半空划过道道弧度。大绿林的王子伫立于满树繁花的阴影里,俯视地上伤痕累累的同伴,即便带着满身与生俱来的清冷尊贵,却也绝不吝啬向他伸出掌心。
过往千年的画面一点点自加里安眼前流淌而过,仿佛被一张时光被时光打磨的老旧默片,荒草蔓延在心底无人理会,可当再次回首来路,却依稀如此黑白分明,又寂寞彻骨。
停在阿蒙兰王宫残破的立柱前,密林总管抹了把眼角温热的水痕,似乎有些悲伤,但残酷现实并不允许他就这样在回忆中沉堕。顺着草地上遗留的痕迹走到王宫后的断崖边,加里安眯起眼,俯身伸手覆上脚下潮湿的泥土。
“有人来过这里。”
轻声喃喃自语道,他慢慢捻了捻手指。半晌,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他突然抬起手放在眼前,看着那肌肤上沾染的泥土痕迹,瞳孔瞬间紧缩。
“是……血?!”
凝固在指尖的泥土比起平常更为暗沉。潮湿雨水中,一点点还未被冲刷殆尽的铁锈味道溢满鼻尖。加里安举目四望,这才震惊地发现,原来自己脚下站立的这片土地,竟已全都被鲜血所浸染。
视野模糊一瞬,而后又更加清晰地锐利起来。他嘴角抿得很紧,缓缓勾起土壤下被埋没的什么,拂去尘埃,入眼竟是和他身后刀鞘上制作相同的铜制剑扣。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鲜明。
——这是……
眼前似乎浮现出很久很久之前,大绿林新的国王卫队誓师成立。年轻的西尔凡们跪在王座下向瑟兰迪尔宣誓效忠后,他亲手为每名队员佩戴上近卫的标识,象征从此一同肩负守护精灵王的责任,同生共死,一荣俱荣。
“混账……!!”
眼眶酸涩到疼痛,剑扣锋锐的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加里安一拳砸在厚重的泥土上,溅起无数飞尘。站在这片被同袍鲜血染透的土地上,空气潮湿得仿佛就像是亡魂徘徊悼念的眼泪。他张张嘴,声音从咽喉滑到舌尖,却总是无法呼唤出那些镌刻在心底,又苦到肝肠寸断的面容。
——告诉我,是谁?!如此残忍将你们鲜血浇灌在林地王国旧都的,究竟是谁?!!
“哒……哒……”
突然间,仿佛回应他的怒火般,他身后突兀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武器拖曳在地面的刺耳轰鸣,杀意四散,一点点腐蚀精灵岌岌可危的理智。
缓缓起身,握紧手中光滑的弓身。加里安原本澄澈透明的瞳孔现下却变得极深,划过一丝丝凛冽血红。猛地抽出背后箭矢,同时拉弓转身,整个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几乎不到一秒,他就已经瞄准了身后大雨中的不速之客。
“……?!!”
眼眸倏尔瞪大,他震惊看着面前熟悉透明的魂魄。漆黑的铠甲燃烧着来自魔焰山的火焰,巨大而锋利的长矛上似乎还残留着当日瑟兰迪尔的鲜血。被那扑面而来的黑暗气息逼退一步,加里安皱了皱眉头,想要努力忽略那尖锐的、直达脑海的怨恨与恶毒。
“‘堕落者’安林索,于战场陨落的黑暗领主……为什么你的魂魄会游荡在这里?!”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
显然对加里安印象深刻,也仇恨得刻骨铭心,安林索片刻不停举起长矛就往精灵心口刺去。身后已是断崖无路可退,加里安只得扭身踩上旁边凸起的石块,凭借他无与伦比的敏捷度翻身从安林索头顶躲了过去,期间甚至还不忘射出已经搭在弦上的箭矢。然而,没有魔法加持的普通箭镞根本无法对魂魄造成伤害。他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箭从它眉心穿出,直直掉进深渊里,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
——事情有点难办了啊……
皱着眉一路后撤,远离安林索的攻击范围。加里安收回弓箭,拔出跟随他征战多年的短刀。在这等浓重的黑暗里,刻有如尼文的刀身反射着幽幽寒光。虽然无法与兽咬剑那般精灵工艺的巅峰之作相比,但也由瑞文戴尔顶尖工匠锻造,星光淬炼,甚至还有他自己的鲜血加持,想来也不会输到哪去。
——千年之前,精疲力竭的我并不是你的对手……而千年之后,你却定会由我手上败北!!
左手反手持刀,右手刀锋直指面前之敌。加里安冷冷扬起嘴角,瞳孔中有红芒一闪而逝,迎着安林索的攻击直冲而去。
一时间,在阿蒙兰荒芜的焦土之上。刀光剑影四起,金属交接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连淅淅沥沥的雨声也尽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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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到他了吗?”
不住在气势恢宏的精灵王大殿前踱步。瑟兰迪尔看着王宫内外来来往往神色严肃的禁卫,以及不远处树下刚刚放飞画眉鸟的赫伊利,湛蓝如晴空般的双眸中满是焦急。
还是第一次看到精灵王如此失态的模样。赫小哥紧张摇摇头,半句废话都不敢吐露:
“前方边境的近卫说,在我传消息去之前,加里安大人就已经越过了东口……现在依然没有消息。”
“谁跟他一起去了?”皱起好看的眉头,瑟兰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