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旧站在那里,并且,艰涩至极又坚定无比地,向前踏了一小步。
少年稚幼的身躯早已因塌落的碎石与蔓延的烈焰而遍体鳞伤,仅仅是这一步,已令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疼痛。
然而,眼下的他,被某种强烈的意志所攫住了。
想要……活下去。
在仅有一人存活的无边地狱中,身为唯一幸存者的少年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真的……很痛。
不知已经残破到何种地步的身体,在这样的挣扎中,多半会遭受更严重的新一轮摧残吧。
眼中所能看见的一切都是凄惨无比的景象。或许,直到活活累死的那一刻,自己也无法走出这里。
如果就这样大脑放空地躺倒在地、接受与其他人一样的命运,或许比眼下要轻松许多也说不定。
尽管脑内生出了诸多消极的念头,少年前行的步伐却始终不曾停歇。
皮肤丧失血色,衣服破损不堪。
模样惨淡的少年业已濒死,眼中却不愿屈服般地放射出强烈的光芒。
即便大脑无法继续思考,身体却还在践行着求生的意志。
那是,就算皮肤鲜血淋漓,肌肉内脏崩毁融化,骨骼粉碎扭曲……重重惨像之下,依旧无法磨灭的意志。
然而,宛如风中残烛的少年,也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尽头。
在脚尖触及尖锐石块的一刻,浑身骨骼仿佛都随之碎裂崩毁,连站直身体都成了奢望。他拼命地想要站稳脚跟,属于他的一切却仿佛已被熔炼殆尽,身体乃至意识都已终止运转。
——想要活下去。
——所以,请拉住我,无论是谁——
前倾之时不顾一切向前伸出手去,少年在彻底力竭前握住了一样东西。
并非冰冷的碎石残垣,而是,带有生命温度的,柔软的布料。
这是……!
以仅存的意志与气力,他将手中的事物死死攥住。
像是为了响应他的心情,有谁在模糊不清的黑暗地狱中发出声音。
“哼……蝼蚁的挣扎,还真是精彩。”
说出这句话的人,究竟是心怀怎样的愉快与恶意呢?对漫步于地狱并说出这种话来的那个家伙而言,就仿佛看着渺小又罪恶的生命在地上匍匐挣扎,是极快意的事。
但是,意识早已被灼热的空气焚烧殆尽,这个渺小又坚强的孩童,眼下已无从分辨对方的语气。
他仅仅是,穷尽身体的本能,执拗地攥着紧那一方布料。
在那之后,不知是谁。
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了他孤注一掷的,小小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将魔爪再度伸向士郎了呢(喂)这一章就是路人视角下的士郎以及当初被救的经历辣
☆、序章(二)
血与火的记忆在灵魂深处苏醒,血肉崩溃的画面,引起少年肢体内部奔涌不息的疼痛。
心中刻印已久的罪恶感化为冰冷的尖刺穿透大脑,却使他被疲惫攫住的头脑恢复清明,继续将染血的衬衫换下,在黑色衣袍内部安置足够的黑键剑柄。
当初被神父与异国青年在火海中救出的幼小孩童、这个更名为“言峰士郎”的少年,将令他愧疚难当的回忆埋回心底,离开教会步入黑夜,准备执行刚刚接下的,驱逐异端的任务。
回忆这种老掉牙的事情有什么用处呢?
那个时候没能拯救他人的自己,已经没有挽回逝去生命的可能了。现在想起,也只能徒增伤悲。
有罪的自己,就算直接去死,丑陋的灵魂也只会坠入地狱深处而已。如果以这种轻松又廉价的方式结束一切,那么,就真的无以偿还了。
既然已经从父亲那里学到了战斗与救人的方法,既然已经继承了父亲“代行者”的衣钵。
那么,在力竭死去之前,就将自身的一切化为利剑,将邪恶统统抹除吧。
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够做到的,用以赎罪的方式。
将沉重的心情化作轻巧的叹息吐出,士郎恢复了惯常的、对于他真实年龄而言过于成熟的表情。沉稳的神色再无动摇,茶色的眼瞳熠熠生辉。
他再度踏上了执行任务的道路。
说起来,被突然派遣到欧洲来执行任务,完全就是意料之外。
尽管养父时常做出与自己一同来到欧洲、又毫无预兆地将自己丢给教会总部这种不负责任的事,但在期末考前夕不由分说地将自己送过来……如此地不靠谱,这还是前所未有。
虽然对自己来说,为了抹杀罪恶,时常翘课也无所谓,事后熬夜补习就好;但如果连考试也缺席,那就真的是糟糕透顶了。
是希望自己尽快结束这一系列事件吗?那这激励方式也未免太过别致。
而且,在自己临行之际,那两个身为自己监护人的家伙,表情可是同出一辙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