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他走了之后,湖面上冒出了几个大大的气泡,然后一切才真正归于平静。
秦舒笑回来之后,只说了得到的线索不多,其余的便没再多说。
阿峥见他已是收拾妥当,随时都准备出发,忽然想起了他自听到清涵死讯之后的种种微妙的表现,终于下了决心,忍不住叫了一句:“清空道长。”
清空是他说的道号,阿峥觉得还是清涵好听多了。
但是秦舒笑却好似没听到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来道:“道友叫我何事?”
阿峥的目光微微一闪,然后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直到打量得他自己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才不急不缓地问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秦舒笑从容道:“有何不明白?”
“你要是下山,玄清山的人只怕不会放过你。”
阿峥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亮出了自己的牌。
“清涵的师弟,可不是像你这样就能冒充的。”
第5章 法宝
清风微动树梢,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纤纤素手轻轻拂起树叶,然后反复揉捏。
玉片似的叶子有葱绿的,艾绿的,梅子青的,天水碧的,连着木红的,石榴红的,杏色的,秋香色的,浅粉的花儿,交织在一块儿,当真是堆香叠蕊,叶翠花俏。
可惜这景色虽美,却太过繁复,远望过去就是密密匝匝的一片,像是过于厚重的云,压到人心上,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而在这样凝滞不动的紧张气氛中,秦舒笑已经默默地看向阿峥,沉默了很久。
旁人或许不知道他为何而沉默,但阿峥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关系。
这样的沉默不应该维持太久,总该有个人站出来将这沉默打碎一地。
所以阿峥走了出来。
“不说话了?所以你就是承认自己在冒充清涵的师弟了?”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眼里映着亮灼灼的笑意,可心底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秦舒笑这个时候却笑了。
他一向都很少笑,这时候笑出来了,面上反而多了几分柔和之意,就连深邃无比的轮廓线也渐渐模糊了。
“我知道你不像是个笨蛋,但我却不知道你会这么敏锐。”
他承认得倒是很爽快,爽快到有些不可思议。
而笑过之后,他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一本正经和不可接近了。
对旁人来说敏锐不过是附加条件,但对阿峥来说敏锐却是活下去的必要条件,否则他根本活不过小时候。就算是大妖,也架不住年龄小又妖力弱。
但此刻的阿峥只是问道:“为何你被我揭穿之后一点也不为自己辩解?”
秦舒笑忽然收起了笑容,又成了平日里那副疏疏淡淡的模样。
可他的眼底却没有了刚才的暗霾,反而看上去还轻松了许多。
也许他和阿峥一样讨厌着演戏,讨厌着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和相互试探。
而这样敞开来谈话,这一人一妖都比刚才要舒服多了。只有撒过谎的人才知道,有些话一直不说出来可是要憋死人的,不光人要憋死,连妖也要憋死。
“真相如此,我又何必多言?”
秦舒笑答得十分潇洒,他面上就仿佛写着“老子我就是这么坦然我怕谁啊”这种字样。
这样一个聪明人,若是想揭穿他,必要有十足把握,找足了证据。
秦舒笑自认为留下的破绽不多,但有些人仅仅抓住那么一点点破绽,就足够找出证据了。面对这样的人,多余的辩解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承认,省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阿峥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其实我是猜的,你承认得太快了。”
秦舒笑微微一愣,随即面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简直像是夜间烟花那样精彩万分,但要让阿峥形容的话,他看上去更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真美,跟画了花儿似的。
这一巴掌真甜,跟抹了蜜糖似的。
阿峥只觉得秦舒笑看到他那张与清涵极为相似的脸时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像是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可等他看到清涵的尸首,再回头去看看阿峥的脸,呼吸却有几分急乱之势。
他说自己是清涵的师弟,可听到了死讯之后,却一点伤心情怀都没有,只关心对方死前干了什么。
不过这只能暗示他和清涵不熟,兴许在有些大门派里,就算身处同门,也未必是相亲相爱。
要不是秦舒笑这么快承认,阿峥也不能就这么断定对方的身份。所以在他的幻想中,一本正经的秦舒笑已经被他吊起来打了半天了。
可惜秦舒笑给他带来的愉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厚脸皮的人有个好处:那就是无论他遇到怎样的打击,都能很快恢复过来。
而秦舒笑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立刻又恢复了常态,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岔开了话题。
“说到这个,柳兄不也有事瞒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