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尽快离开,但同时也怕房东大婶不会再打电话来,怕在他不得不离开之前,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
当叔叔拒绝让他和父亲联系,他曾不只一次在家里寻找任何能找到父亲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终于有一天,他在整理满柜的陈年乐谱时,从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集中飘落一纸空信封,收信者注明了自己的名字,而寄信者的地址下方,以端正的字迹写着「陵缄」。
他记得,父亲的名字正是卢昭陵。
于是,他藏起早被遗忘的信封,毅然决然策画了这趟旅程,只是没有预料到,这是一趟比想象中更加艰辛而颠簸的旅程。
这时,隔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不得不震惊于区宗靖的入睡速度之快。
不过,这鼾声不到令人厌恶的地步就是了。
听着听着,他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结果你还是睡着了嘛!」坐在驾驶座的区宗靖看起来精神奕奕,表情也柔和许多。「我还以为你在这种地方会辗转难眠,没想到你的适应力挺强的。」
难得从对方口中听到近乎赞美的话,卢亚逊决定将自己浑身发痒的抱怨吞回去。
他们正前往用餐的地点。似乎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区宗靖早就醒了过来,还用手机查好邻近的餐厅,把一切都打理好了才叫醒他。
只不过叫醒他的方式,竟然是擅自解开他的衬衫钮扣。
首先,就是要把你那身制服给我换下来,不然我很像搞援交的欧吉桑。
经过一阵拳打脚踢的攻防战之后,卢亚逊终于抢回自己的着衣权,并警告他不要插手,区宗靖才状似可惜地放弃用他来玩肯尼娃娃换衣服的游戏。
也因此,他确定对方以欣赏他慌乱的表情为乐,最好的证明就是区宗靖挨骂的时候还笑得一脸开怀。
或许是睡饱了,区宗靖的心情显得相当不错,还不时跟他聊上两句,像是「你不用考大学吗」、「高三生活应该很辛苦吧」之类的事情,而他早已申请到大学的音乐学系就读,所以只用三言两句就打发掉了。
吃过还算可以的晚餐,区宗靖建议「走走再回去」,他欣然同意,毕竟他也不是很想回去那间气氛浪漫到怪异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逛街。或者说,其实他没有逛街的印象。
除了学校和家里,他会去的地方,顶多就是演奏会场或是举办艺文活动的表演厅,有时在同学的邀请下去看电影,不过这中间都是由司机开车代步,因为充斥着人潮、笑闹声和难听乐曲的街道,往往让他望之却步。
所幸他们正在闲逛的街道人潮不多,他才能如此悠闲。
这时,悠扬的钢琴声传入耳中,透过贴着乐器品牌贴纸的橱窗玻璃,可以看到乐器行里,有一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坐在钢琴前弹奏着。
「怎么了?」
区宗靖困惑的声音没有传达到卢亚逊心里,他贴近透明橱窗,竖耳聆听熟悉的旋律。这是他已经表演了无数次,早就背到滚瓜烂熟的曲子。
「clair de lune……」他无意识地低吟着曲名,区宗靖「啊」了一声,频频追问他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月光』,」他耐着性子解释。「这是德布西的月光,算是知名度满高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