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宫人这时端一碗碧梗粥过来,刚好解围。容瑄难得的没有反胃,慢慢吃了小半碗。
小阮稍稍放心,端过碗去收拾:“王爷休憩下再睡会,不要积食了。”
容瑄却慢慢掀开被子下床。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小皇帝。小阮要劝,被他抬手止住,声音平淡:“不要惊扰,让他睡吧。”老宫人不知所以,看他神色平静,取过一件厚袍来给他添上。
小阮只得小心把小皇帝搬上床去,又替他脱去鞋袜,拉被子盖好。被中余温犹存,容卓翻了个身,尤自不知。
“把皇上朝服取来,时辰到了记得叫皇上早朝。”容瑄说完,转身出了殿。小阮吃惊,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叫醒小皇帝。见那名老宫人也跟出去,这才略略放心,在屋中团团乱叫,又不敢弄出声响。只盼小皇帝自己早早睡来。
天色尚是黑沉一片,宫门定然还未开。他虽有令符,却不愿惹人非议。怔怔的站了一会,走到一旁书房里去。
“王爷要看书么?难得您回来一趟,又还病着……”老宫人习惯了他夜半读书,上前去替他点了桌上灯盏。看他脸色却有些忧心,一边喃喃的说着。
容瑄按着书案慢慢坐下,盯着书桌出神,并不作声。老太监往桌上一看:“从前主子搬出宫去之后,那时的太子念旧,这些东西分毫不许人动,这殿也不让别人住。王爷虽往府里住,殿中宫人也全留在原处。皇上也还时时过来走动。一切布置都还是当时王爷住着的样子。”
容瑄如梦初醒,逐一细看。他出宫之后便是数年戎马,进宫留宿也是被容卓缠着不放,就是偶尔走一趟也只得片刻工夫,此时听太监说起,这才留意。果然桌案上一丝灰尘全无,桌角瓶中又是一丛迎春插着,花芯新鲜活泼,竟然是日日有人洒扫替换。再看看案上几本看至一半的书册,依旧叠放得和走时一模一样。
“这房子里冷,王爷回殿去吧。”太监还在他身边叨念。
老宫人见他并不看书,略有些不解。又见劝不动他,只觉房子湿冷,走出门去,不多时有人端进两个暖炉来。依旧是从前的下人。
第64章
容瑄枯坐一夜。老宫人陪在身边隐隐担心,默默的将炉火添得殷勤。
四更天刚过,就听外面有人叫了一声皇上,一阵器物落地的声响。只听一人脚步声咚咚的踏着木制的回廊跑出院子,一众人紧随其后,惊惶低呼。
“主子……”老宫人看容瑄一眼,迟疑的唤了一声。见容瑄恍若不觉。神色平淡。他想一想,只得自作主张出门去看个究竟。
小皇帝慌慌张张,正站在院中左右张望,神色戚戚。突见书房门一开,一名老监出来张望。便转头扒开老监奔进来。他只道小叔叔走了,见容瑄还坐在桌前,不由得又惊又喜,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容瑄这时才抬头看他,目光平静淡漠。见他赤脚跑来,身上未着外袍,似乎方才将水盆翻倒,衣袖湿了一半。端水的青衣内监早已吓得面如士色,连同几名捧着龙袍玉旒的宫人,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
皇帝被那眼光一刺,微微就有些惊心。上前了两步,不敢再走近。小声道:“小叔叔,原来你没走……”
容瑄一直未起身行礼,这时小皇帝走近,于是半仰起脸来看他。叹息般的低声问:“皇上,你做什么?”语气平淡,无喜无怒。
小皇帝呆了一下,一时不知言语。他从出生就贵为太子,自然从不曾受过责打。但凡做错事时,容瑄总是半是责怪半是教导的这般问他——卓儿,你做什么?却从不曾有过如此平淡的语气。
此时皇帝虽是被他从下而上的注视,却只觉有什么沉甸甸压在背上。这一会儿工夫,手心里就有些涔涔。
容瑄见他不答话,也不理会。朝他身后淡淡看了看,轻声招呼小阮:“过来替皇上把朝服换上。”
小阮如蒙大赦,忙上前来把皇上哄劝到一旁,又重新端上热水洗漱,将袍服鞋袜一并穿戴整齐。容瑄在一旁静静看着,见无不妥。低声道:“下去吧。”一众人行礼告退,登时走得干干净净。
小皇帝心下惶然,至此还没有想出话来。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小叔叔……”
“皇上。”容瑄先开了口,神情平静。“皇上究竟想要臣怎样?”
想要怎样?自然是想要皇叔留在身边,能够朝夕以对,长相厮守,片刻也不需分离。小皇帝心里这般想,却也知道这话不妥。在舌尖上转了转又吞回去,正要努力想些别样说词。
“皇上的后世清誉,一番的太平盛世,统统都不管了?”容瑄见他迟疑,自语般的喃喃低声道。
容卓想他这就要提及社稷朝纲,眉心就不由得微微一皱。容瑄却转眼去看桌上一方砚台,并未留意:“当年皇兄待我,是极好的。”
皇帝不由一怔,听他说下去:“臣幼年失怙,在这宫中全仗皇兄庇荫。王兄亲自教养我,真正待我如兄如父,一应吃穿用度,教习师傅,无一不是力所能极的挑选最好的给我。礼义是非之道,都是皇兄亲自教导的……”
“先皇去时,将皇上嘱托于我看顾。我那时便发誓,必要全心全力辅佐皇上,不敢有分毫懈怠。难得皇上资质聪慧,臣纵然不能助陛下成为盖世明君,也要让周全陛下的天下太平,让皇上这生平安喜乐……”容瑄取过桌上一只羊脂玉的笔洗,其中掉落几只紫毫,皆是精致。他也不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