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宣纸铺的平展展的,用上好的紫檀木镇尺压着。
流珠素手研墨,细细勾兑。
沈云谣细细打量了一番,思忖片刻后,提起大硬毫提斗笔饱蘸墨色。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众人已然明白,她并非不通画艺之人。
曲意涵不由得有些后悔了!
想到裴府寿宴的那一幕,她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疼得透不过气来。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儿,同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第二次。
沈云谣,你赢不了我的!
沈云谣的注意力都在作画上,自然没有在意旁人的心思。
素手一挥,皓腕轻旋,侧锋逆行运笔,随笔势发展,笔锋亦随之转换。
提按、顿挫以及笔的顺势强化,一次蘸墨一气呵成。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得人舍不得移开眼睛,曲意涵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后悔,嫉妒,还有恨意。
琴棋书画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沈云谣的出现,却让她陷入从未有过的危机。
看着那苍劲有力的枝干跃然纸上,而后是花瓣,一笔点一瓣,自瓣梢入笔从外向里点,当中空出白心。密而不乱,疏而不散。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再看作画之人,心里更是一阵苦涩上涌。只见她抿着嘴,眉眼里尽是认真。
仿佛这一刻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傲然独立,她本身就是一副傲雪红梅图。
曲意涵高高提起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她又一次给沈云谣做了垫脚石。
看着墨迹未干的红梅花瓣,她只觉得那鲜红的颜色不是朱砂,而是她的心头血。
她抬头看着对面盈盈浅笑的人,心里怎么都想不通,一个长在山野间的丫头,如何能够有如此造诣。
只看这绘画的手法,必定是受过高人指点。
最后一点红蕊完成,笔尖轻轻提起,而后被流珠双手接过去。
“谣儿献丑了!”捻起流云捧上来的帕子,细细地擦拭着纤细的玉指。而后淡淡一笑,从案前退了出来。
裴谨明站在沈云华身侧,看着画作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他与沈云谣仅有几面之缘,却总觉得这个女子无时不刻都牵动着他的心。
沈峰的书房里,她倔强冷淡的模样,裴府梅林里,她沉着果敢的模样,还有眼前,她傲然于世的模样。
裴谨明甚至弄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面,而且每一面都让人舍不得错开视线。
曲意涵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里,就连一个表情都不肯错过。
看着他如痴如狂的眼神,心里好似被油泼了一般,疼彻心扉,却又无能为力。
“谨哥哥觉得这画如何?”曲意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总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声音都是陌生的。
裴谨明一怔,视线不自觉落在沈云谣身上,却见她正侧身和顾家兄弟说着什么,时而垂眸浅笑,时而轻轻颔首。那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如诗如画。
想到自己从未得她如此青睐,心里头顿时一阵失落。
曲意涵搅着手指等了半天,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裴谨卿在一旁看得心里着急,却又不能明说。只好招呼大家下楼去赏梅,这才算解了曲意涵的尴尬。
曲意涵却并不领情,推说头疼,要留在屋子里小憩。
裴谨卿要陪着,却被她拒绝。无奈,只好和众人一道下楼去了。
“霁月,把画儿拿来,我要看。”曲意涵单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摩挲着手里的荷叶边茶盏,手指不由得越收越紧。
一旁的丫头先是一愣,而后柔声劝道:“沈秀的画技不及小姐您的十分之一,小姐看它做什么?”
“去拿!”茶盏猛地在桌上一扣,发出响声来。正好将她的声音压住不少。
霁月身子一抖,低声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案前将画儿取来。
看着那刺眼的朱砂红,曲意涵眼底的恨意汹涌而来。霍然起身抓着画作来到案前,干脆将砚台重重砸在宣纸上。
咚的一声闷响,墨汁四溅。
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宣纸,曲意涵无声地笑着,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霁月在一旁吓得不敢动,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霁月,你毁了沈秀的画儿,可别忘了请罪。”曲意涵静静欣赏着面目全非的红美图,心里一阵舒爽,脸上的笑容高贵如初。
“是奴婢喜欢这画,看得入神,不小心打翻了砚台。”霁月丝毫不敢耽搁,着手将砚台重新归位。
曲意涵挑眉一笑,莲步轻移走到桌前,斟了一杯茶细细品着。
而站在门外的裴谨卿却惊得捂住了嘴巴,看着曲意涵的模样,只觉得异常陌生。
她们从记事起就是亲密无间的好友,她眼里的曲意涵就是人前那个高贵从容,善良美丽的女子,可是眼前的这一幕,让她不寒而栗。
良久之后,她缓缓转身,有些木讷地下了楼。
众人正巧回来,沈云谣见她神情异样,近前问了一句:“卿表姐,哪里不舒服吗?”
裴谨卿讷讷地抬眸,眼神空洞死寂。看着她如此模样,沈云谣心里一惊。
她是经过事情的,知道人只有在受到巨大的打击之后才会有如此心灰意冷的神情。
“卿表姐?”她有些不安,又柔声问了一句。
“我有些头晕,想自己走走。”裴谨卿强压下心里的翻腾,勉强应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