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寻月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对了,但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大人的杀意。这就是殿主师傅和《奉月品》所说的大人喜怒无常的脾气吗?再无法从所学的东西中找到应对方法,寻月彻底慌乱了。
多年后,当方有寻知道有《奉月品》这种东西的存在时,还跟教主大人宫九幽大打了一架。那一架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直接把九幽冥宇拆了。也亏了济无楫脑袋灵光,对教众宣布是教主大人和执教大人为圣教迁都大事举行的特殊仪式。
后话暂且不提,就在寻月的小命岌岌可危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被打乱了动手心情的方有寻十分不快,室内温度再次降到了冰点,根本没有考虑门外是什么人。
溪月是经过了一番充分的思想准备才鼓起勇气敲响正房门的。
早晨小院中发生的事情她在东厢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在蒋家堡时,佟一曾经给她易过容,溪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院里那个蹲在地上和别人抢小瓶子的年轻公子就是昨天带着自己飞跃天雷阵,大杀正道联军的大魔头。
虽然这个人从出现就一直表现得不像好人,但似乎哪里与传闻中的不一样,或许他也不是本性就那么冷血无情嗜杀成性。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溪月决定开门见山地与他谈一谈。如果能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他放了程公子和自己二人最好,如果不行,就与他谈条件。
养在深闺中的林家小姐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在经历了母亲父亲先后亡故,大婚遇劫,大娘陷害,被迫离家等诸多变故后,当所有的庇护者一个一个离开,她已经渐渐改变,或者说她柔弱的外表下坚强的本性苏醒了。
此时站在全武林都闻风丧胆的魔教大魔头门前的溪月,素白珠贝的耳钉衬托得她如玉的肌肤更加白晳,未着颜色的芳唇粉嫩如代放的樱蕾。抛却了恐惧后,温婉的气质和良好的教养使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仿佛将要进行的不是一次悠关性命或她后半生命运的谈判,而只是探访一位故友。
在听到厅内语气不善的“进来”后,溪月抬起的手稍有迟疑,但还是坚定的推开了门。
小花厅的设计相当合理,南面的窗户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室内的采光。当五层透雕云霞飞鸟的红松木隔扇门被打开时,厅内的光线丝毫不比室外弱。所以溪月几乎不用适应就将厅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只见正座的方有寻单臂斜倚在小几上,面如凝霜,目若冰锋。翠绿的小琉璃瓶被横着楔进实木小几的几面足有两分,瓶身已经有了裂痕,里面透明的药膏已经流到了瓶口,马上就要溢出。厅内正中背对着自己端端正正跪着一个全身红果的男子,背心处一条一尺多长的狰狞剑痕还在渗血,那人膝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小血洼。整个花厅内都充斥着一触即发的杀意,这杀意不是向着自己,而是……地上的人。
对于溪月来说,这样的场景对她感观和心理的刺激绝对不亚于昨天飞越琴海和谷口突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转身逃走,但就在开门的瞬间,心思百转,最后她还是强迫自己站在了花厅的地板上。
在看清了地上跪着的人面容后,溪月便再不敢向下看。这是昨晚为自己送衣物的人,似乎叫“寻月”来着,他刚才在院中好像受了伤,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不是方……的手下吗?
在溪月的心里,这个昨天从天而降的寻月,赶走了正道联军,又帮助方有寻恢复神志,还一路为他们打点吃住穿着,即使不被看作大英雄,至少也应该被上司褒奖一下吧,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自己能否帮上他呢?
即使心中有一万只小手在敲鼓,举止上一样大方得体。溪月向主座上的方有寻微微一福:“溪月为先生昨日救命大恩前来道谢。打扰到您为下属疗伤,请见谅。”
简单的两句话,不卑不亢,而又谦和有礼,关键是一语解了寻月的杀身之祸。
寻月在听到后一句话时,惊愕地再次忘了规矩,转头望向这个救命的活菩萨。
收了全身的杀意,方有寻立刻对眼前这个昨天还惊若雏鸟的千金小姐另眼相看,似乎有什么东西与自己所追寻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