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白芙被逼到凌霄崖上的时候,邶青槐就站在她的身边。
银河九天,凌云而起,如险峰刺天,是为凌霄崖,邶青槐曾听散仙小鬼说起过一个笑话——就是有个屠夫,心急跳崖,结果还没到崖下,就饿死在了半空中。
当商白芙站在崖边,碎石从她的脚边滚落,在崖壁上飞溅了几下,就再无声音的时候,邶青槐就想起了这个笑话。
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商白芙殷红的唇溢出,她站在崖边,白衣猎猎,长发翻飞,清丽的容颜上满是扭曲狰狞的怨毒之色,邶青槐在这凌霄崖附近待了上百年,也很少见到有人来,一时有些好奇,便留了下来。
须臾,一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和风姿绰约的女子御剑而来,姿态翩翩,如谪仙临世。
几人穿的皆是用白色丝线纹着竹叶暗纹的白衣,腰间的玉牌上朱色丝绦微微摇曳,玉牌上光华流转,上面用篆体刻着“羽化门”这几个大字。
“阿芙,过来。”白衣的公子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站在崖边岌岌可危的商白芙,放柔了声音劝导,“师傅那边我会随你请罪,你先过来。”
“……”而另一边的白衣女子,手腕翻转间,已经收起了法器,在白衣公子说完了那番话后,微微侧眸看了他一眼,就又转回了头,没有说话。
“请罪?我为什么要去请罪!”但商白芙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指着沉默不语的白衣女子质问,“连师兄你也相信云芷蓉那贱女人的话?我堂堂紫云峰司清真人的嫡传弟子,金银财宝、灵石法器哪样没有?我干嘛去抢她那堆破铜烂铁!蒲飞白连你也认为我会杀人夺宝吗?”
说道后面,商白芙的声音尖锐得像是乌鸦的夜啼,在凌霄崖的上空久久地回荡。
“……”蒲飞白微微皱眉,“阿芙,你是鬼迷心窍了。”
“……”被商白芙直呼“贱女人”的云芷蓉也蹙起了秀眉,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看着商白芙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了忍,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鬼迷心窍?”商白芙忽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笑声一声比一声刺耳,甚至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是啊,我是鬼迷心窍了,所以无论我怎么做到最后都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阿芙,别在胡说八道了,快过来!”隐约察觉到了商白芙想做什么的蒲飞白脸色微变,紧接着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般掠了出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商白芙背对着悬崖,倒了下去,仓促赶去的蒲飞白只摸到了她如流水般轻柔滑落的衣袖边角,紧接着是震怒的咆哮:“商白芙!”
“……”云芷蓉脸色也苍白了起来,祭出法宝,向崖下掠去,但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古剑焚影,在向崖下冲去不到数尺,就被弹了回来,斜插在云芷蓉的脚边,没入了大块的巨石里。
“无论我怎么做到最后都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商白芙跳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里面的悲恸与绝望就像是某种诅咒一样,让云芷蓉惴惴不安。
蒲飞白祭出去的法宝也被弹了回来,在接连的尝试后,连本命法宝都被弹回的蒲飞白猛地咳出了黑血,再然后,云芷蓉一把拉住了想要跳下去救商白芙的蒲飞白,神情冷静:“你跳下去也只是多一条人命而已,我们回去找掌门来,师妹再怎么说也是融合中期的修士,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的。”
“那可说不定。”一直旁观着的邶青槐忽然说,她并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但无论是云芷蓉还是蒲飞白对她的话都没有反应,因为她只是一缕神识罢了。
再然后,她跟着商白芙一起飘了下去,然后篡夺了商白芙本就薄弱了的意识,夺取舍身。
在快要坠地时,从崖下生长出了苍天的大树,树冠郁郁苍苍,将商白芙下落的身躯仓促拦住。
即使有了树冠的保护,但巨大的冲撞还是让商白芙一连断掉了好几根筋骨,久违的疼痛却是让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来,在粗壮的树枝像是一双手般,将她放在了地面上,靠着崖壁后就又恢复了原状。
她按了按身上断裂了的肋骨,龇牙咧嘴的无声笑了,随后闭上了双眼,盘腿正坐着疗伤。
温柔的浅蓝色光晕以她为中心,成圆扩散开,光晕中心,少女白色的衣袖无风自舞,翩跹若蝶,昼夜之间,重新睁开的双眼的商白芙就已经恢复了完好的状态,她站起了身来,默念了个除尘决,因为坐在地上从而变得灰扑扑了的衣服,就变回了原本的胜雪白衣。
“只等了区区百年就碰到了一个适合你的肉身,你的运气倒是不错,青槐。”在商白芙,或者说邶青槐正找通往崖上的路的时候,被阵法符箓层层封印着的山洞里,却忽然传出了一个低沉的男音,分明是很好听的声音,但大约是声音的主人有太久不曾开口说话了,从而显得有些僵硬和沙哑。
“如果我都算运气不错的话,想当初就不会差点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了。”承接了商白芙的记忆的邶青槐往黑漆漆的洞口里看了看,虽然从那里根本看不到什么,即使她还只是一缕神识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突破过这个禁制,“还有,叫我商白芙吧,要不被别人听到了我就麻烦了。”
“呵,还有谁会来这个鬼地方吗?”男子嗤笑了一声,又是顿了半晌,才问,“你要去羽化门?”
“嗯。”商白芙点头,“羽化门是六荒八合里也屈指可数的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