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风满高楼。
凭栏处,有人独酌,广袖缥缈,似要乘风而去。
“良翰,你这老东西,又想折腾什么?”
仰头一杯,那人突然听到耳畔有人道,他笑笑:“邶大人说这话倒是奇了怪了,我在这等活城恪守职责,兢兢业业地待了数千年,折腾什么了,况且说老的话,身为洪荒魔神的大人你岂不是更老。”
“哼,牙尖嘴利,斤斤计较,像个女人似的。”面前似乎有一阵风坐了下来,吹得酒盏里的美酒微晃,“你把我女儿困在你这等活城打的什么鬼主意?说不清楚老子就掀了你这城主府。”
不知谁才斤斤计较。
等活城的城主良翰摇头:“不可问,不可说,不可答。”
“装神弄鬼。”那声音冷哼。
“道家本色。”良翰面不改色,“邶大人今日生辰,我敬你一杯。”
“不喝。”对方气呼呼的说,“总之我女儿伤了一根毫毛,我拿你是问,尽早把她给我放回来。”
话音刚落,面前一阵狂风乱作,四下无声,良翰看着被那阵风掀翻在地面上的美酒佳肴,哭笑不得。
这邶临,贵为魔神,发起脾气来却像个胡闹的顽童。
“她还是来了……”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铜镜的碎片,良翰眸光悠远,许久之后,他搁下了铜镜,敲了敲桌面,忽然说了声,“该下雨了。”
顷刻,黑云覆地,狂风呼啸。
雨下了下来。
……
庙堂里火光冉冉,木柴堆在了中间,将不大的破落小屋照得内外通透,用术法避雨,就像是在雨中撑伞,虽然不至于打湿身上,但总得找地方歇歇,尤其是在这瓢泼大雨,将周围都倾覆得不见光亮的时候。
堂屋中间是一尊佛像,长时间没人照看,上面覆满了灰尘和蛛网,紫衣的少女抱着剑靠着佛像的底座,见外面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百无聊赖,她抬了抬眸,看向了火光前白衣如雪的男子,和他衣襟上精致绝伦的竹叶暗纹,偏了下头:“喂,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她有听父皇提起过羽化门,说是阳世的三大正宗之一。
“嗯。”他将木柴扔进了火堆里,点了点头。
“……阳世是怎样的?”她停了很久,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她的母后是父皇从阳世虏来的凡人。
母后好静,不爱笑,常常盯着院子里的一树梨花,她说她的院子里也有那样的一树梨花。
白白的,花开时,落英缤纷,就落了一地,那样温婉的笑,是她的母后从来就不会对她露出的。
“阳世很热闹。”晏司其实并不是多话的人,但看着少女那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寂寞眼神,他顿了顿,语气平静而又温和,“有着高远的山和清澈的水,凡人修士魑魅共存,有着许许多多的城池,和一些小国,和黄泉道最大的不同,就是那里有着四季轮回,白夜分明吧?”
“那里的梨花好看吗?”她问。
“……”晏司一怔。
她继而又笑了:“我觉得和黄泉道上开着的大抵是差不多的。”
那样落落大方的神色,脸上不见丝毫的悲伤,她又将那个脆弱的自己藏了回去,直到连自己也找不到她。
面前的火堆晃了晃。
“你很像一个人。”隔着火光,晏司看着她的眼睛。
少女的眼睛是烈焰般的红色,耀眼夺目,就像一双红宝石。
她眨了眨眼:“谁?”
“阿姐。”他只说了一句,就不愿意多说了,风在手边一直绕,他有点疑惑,看着他的少女微愣,手按在了剑柄上,神情冷了下来,“谁在那里?”
风突然从手边绕开,冲入了雨幕中,晏司也起身,就听得少女道了句:“我去追。”就几步纵掠了出去。
拂袖熄灭了火堆,他跟了出去。
少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念了避水决,雨水被无声息的隔绝在了他的周围,晏司飞身掠上了屋脊,只见周围的巷子里都黑漆漆的,又是在雨中,看不清晰,将真气凝在了眸子里,他虽然能将周围之景都看的清清楚楚,还有远处的结界纹理,但追逐一阵风,却是徒劳了。
风又在他的身边绕过,不是雨中原原本本就有的风,而是一阵奇奇怪怪的逆风,晏司伸出了手,风从他的手里穿过,凉飕飕的,却又有一丝怪异的熟悉。
停了一会儿,又一张符箓凭空出现,落到了他的手心里,是一张传音符,晏司目露惊讶,迟疑着唤了一声:“师姐?”
传音符颤了颤,里面却没有传出声音来。
又是停了一会儿,晏司看到有水印在符箓上滑过,写下了一排字。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水痕在避水决里很快就干了,那阵风继续写下了新的字迹。
【是我。】
“师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就算是灵体出窍,这黄泉道上,也理应看得见她才对。
饶是晏司,语气里也满是不确定和惊愕了。
【一言难尽。】符箓很短,写下这句话后,她等水迹消失了才继续写道【我不能见邶青槐,帮我找回身体。】
最后一个字商白芙还没有写完,突然间就停了下来,晏司稍后才听到有人唤他:“晏司。”
他将符箓攒紧,见紫衣少女在屋檐下抬头看他,用轻功飞了下来:“邶姑娘。”
“我没追到,你追到那阵怪风了吗?”雨中她的声音听得不甚清晰,但脆生生的很是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