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爷爷的信。
“这是爷爷留下的……”
这是爷爷留下的遗书。
“你所知道的事情,你一直没有告诉我,是因为,爷爷是……”
温别玉的声音很轻,怯怯的,像个做错了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们似乎都在逃避真相。
但血色淋漓的真相,依然迫近他们。
于是温别玉最终说出了这两个字。
“自杀……”
飞旋着的晕眩击中了俞适野,铺天盖地的血液再度淹没过来,它们流动,攀爬,凝固,最终环绕着俞适野,合成一栋红色的房子。
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的,暗沉沉,冷冰冰的囚室。
俞适野觉得自己只是轻轻用了力,可不知怎么的,掌心被指甲划破,手上的血洒在了白色的信封上,他恍惚着拿手去擦,没有用,只将血迹越擦越多……
突地,他看见温别玉抓住自己的手掌。
但眼睛所见的图像似乎不能被大脑解读,俞适野依然连着挣扎几下,实在动弹不了,才慢慢停下来。
他望着温别玉。
温别玉嘴唇在动,对方在说话。
对方在说什么?
俞适野思考着,他的耳朵似乎失去了作用,完全听不见来自对方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关着他的红房子——它是一个合格的看守,屏蔽着他和外界的接触,他能看见温别玉,但无法听见,无法感觉。
他很想抓住温别玉。
但是,但是……
俞适野看着自己的手,他拼命地想让手指动一动,可意志和身躯是两样东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别玉将收在他掌心的信封拿走。
泛黄的白信封染了血,血液在上边涂出扭曲的图案。
俞适野眼前出现了重影,一道影子是现在,一道影子是从前。
现在和从前反复交叠着,把他的视线变得花花绿绿,又在毫无预兆的时候齐齐转变,转变为黯淡冷酷的血光……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
俞适野很用力地呼吸,依然只能吸取到少量的氧气。
他开始感觉晕眩,但在晕眩到达顶峰之前,他的身体蓦然一抖,从坐在床上变成站在地上,他被人撑着,温别玉撑着他。
他看见对方脸上有些s-hi痕,正急切地望着自己,说了一长串话。
他依然听不见,但是下一刻,温别玉就用肩膀顶着他,扶着他向外走去。
他们马上要到房间的门口。
他看见温别玉的双手空空如也,除了用力扶住自己,里头什么也没有。
信呢?
别玉爷爷写的信呢?
俞适野茫然地想,不觉微微转动脑袋,寻找着本该出现在温别玉手上的信件,很快,他在房间的桌子上看见了那封刺目的信。
信如此显眼,但温别玉却像看不见,撑着俞适野,很快穿过房门。
两人距离信件越来越远。
俞适野惧怕着这封信,如同他惧怕过去的事情。
可都到了这个时间,温别玉应该知道了,信中也许写着别玉爷爷对别玉的心……
不能这样子。
我要做点反应,什么反应都好。
他极力地撞击着困住自己的红色房间,一阵阵宛如地震的动荡之中,他仿佛听见温别玉的声音:
“小野,这不是你的错,不要难过,我们先离开这里……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先离开这里……”
温别玉反反复复地念着同样的话,他惶恐得无以复加,不止因为爷爷,更因为俞适野。
无论如何,先带小野离开这里再说。
他撑着人走到半路,突然有道相反的力量牵扯住他,他转头一看,看见俞适野的一只手撑在门框上。
俞适野闭着眼睛,无止境的晕眩和麻木中,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信。”
“信先放着,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温别玉慌乱回应,他还想用力,但又得到了俞适野的一声拒绝。
“……不。”
连着说了两句话,封闭的囚笼露出了一丝缝隙,如同堤坝被冲开一道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