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迟衡递出去的药勺,石韦打死都不张嘴。
药都快凉了,迟衡没好气地说:“石韦,想让我用刀把你的嘴撬开吗?”
依旧如故。
石韦的嘴巴紧紧抿着成一条缝,目光冷淡。因换了衣裳,即使躺着也很齐整。由上至下看过去,鼻如悬胆,嘴唇薄而饱满,凛然不可侵犯一样地固执着。迟衡心中一动,忽然俯身调戏说:“石韦,你是想让我把你的嘴亲开吗?”
石韦蓦然抬头。
射出两道仇恨的目光。
迟衡假装不耐烦,又有点痞气地在石韦腰上摸了一把。石韦闪躲不及,气得不像话,眼看又要咳嗽开来,迟衡笑得更不正经:“赶紧张嘴,把药吃了。死有很多种方法,至少也要把颜王军打败你才有脸死吧?不然,我真的亲了……”
石韦恨恨。
颜王军这群将领,一个比一个野蛮,好不容易有个不那么野蛮的,还流氓——可是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有什么法子。石韦咬牙切齿,张开了嘴。
这下子很顺,迟衡很快把药喂下。
灭了灯。
石韦的手脚被软丝缚着,逃是逃不了的。三月的深夜还有些寒意,迟衡将薄被子展开,铺在石韦身上。迟衡累了一天,倒头就睡。睡到半夜,听见难受的低哼声。
原来,病痛在晚上犹为明显,石韦半梦半醒痛苦不堪。
迟衡伸手摸了摸石韦的额头,一头的汗,身上肌肤也凉凉的,湿湿的,十分虚弱。迟衡生出了恻隐之心,转身将石韦拥住了,慢慢抚摸他的背部,顺着脊骨一下一下的抚摸。
石韦痛得迷糊,贪恋那一丝丝暖意。
不多时,沉沉睡去。
次日,天刚亮,迟衡就醒了,怀里暖暖的,似有头发绕在颈弯处。睁眼一看,怀里的石韦还睡着,而且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一种微妙的自豪和安心弥散,迟衡极小心地将他放好,盖好被子,悄然起床。
且不提石韦疗伤中的各种痛苦。
此后一连数日,颜王军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直捣黄龙、压向石城,将一路上垒州军的各种顽抗杀得七零八落。垒州军节节败退,颜王军越发气势如虹,直指石城。
一路凶险不说,中途亦折损了许多兵士,颜王军终于于四月初,到达了石城城下。
仰望石城。
岑破荆一身戎装,左手紧握大刀,烟霾滚滚,漫天飞尘夹杂着漫天的柳絮。四月的天空,密云压低,出奇地凝重,军旗猎猎迎风,马蹄声声似乎千里外都能听见一样,令敌人闻之胆寒。
迟衡骑马,行在岑破荆的左边。
红尘漠漠,处处花香,迟衡二人并肩纵马恣意驰骋,纵横在阳春三月最无羁的清风里,万水千山一笑过。二人一气奔了很长的路,将大军驻扎在石城十里外一个原野之上。
上次迟衡来看过地形,此处最宜大军扎营,进可攻石城,退可据地利。
两人才勒住缰绳。
迟衡胯|下的雪青马感受到征战的云涌风飞,屡屡要凌空飞出去,被迟衡勒住了缰绳:“昨天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咱们进攻石城,围攻渔水城的垒州军已撤下,全部都往石城这边援助来了——驻守渔水城的容越,终于可以歇下了。”
那个曾悠悠然卧于白石上垂钓的男子,失去了隐逸,但成就良将一个,想想也很值得欣慰。
岑破荆点头:“咱们这算围魏救赵不?容越不错,不仅数次击退垒州军一拨一拨的攻击,而且还反守为攻,几次攻到嵬城之下。他手下那三个千总也十分得力——你的眼光还行,挑的人都靠谱。”
“凌罕守着木子县,容越守着渔水城,因了他俩咱们才能后顾无忧。现今,咱们兵临城下,骆惊寒和他手下的将领们肯定是要保石城的,所以,这两城暂时是安宁了——将容越叫回来吧?”
“和我想的一样。”
相视一笑,迟衡扬起头:“容小子……放在身边尽惹是生非让人操心,扔出去不管不顾,长得反而还旺,这是什么毛病?”
“别这么老气横秋行不,你比他小两月吧!”
“出紫星台前容小子就没长大过,生生给娇惯坏了,你是没见过他在师父和师兄面前那得宠和得意劲。想当初,咱们在苦兹郡,我恨不能把他栓在裤腰带上,带兵作战,绝不许能离我百步,一不见他人影我就慌得不行,生怕他有个闪失。”迟衡自己都笑了。
岑破荆不以为然:“容小子经打经摔,怕什么!”
“可不是,人就得狠心才行——后来我要跟花雁随求兵求粮,把他撂在武知一多个月。回来一看,惊喜得不行,他竟然也知道去招兵,带兵带得也很有模有样。在后来攻打木子县和渔水城,也能独当一面,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岑破荆不屑:“你要是早放手,他早好了。”
迟衡会心一笑:“骑上马,扶一程,我这也算是心意都尽到了,于心无愧。”虽然容越无论如何也是成不了庄期那样的“仙人”,终究是自己把他拽到了红尘乱世里。
“就你想得多!”
二人同时仰望石城,岑破荆感慨:“真高!”
迟衡眯起眼睛,马鞭遥指前方:“石城只有倚此高峻地势才得以自保。石城背后的石山,不可攀岩,即使夺下也无济于事。”
“的确如此。”
因天色阴沉,乌云下压,衬得石城高峻入云一般肃穆。
将各路军营分别安顿好后,迟衡找到古照川。古照川正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