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舞,这次进宫去一定一定要叫老师拨个空閒时间来剑场喔!」
「好。」
熹舞接过一早收拾好的布包,一手伸起,坐於树梢之上的春魉化身鸟儿,旋飞到他手背上。
临行前,黑鸟向他眨眨眼睛,他也眨起单眼回应。
这句话,祁澜神经质的说了几次,春魉都会背了。
然後熹舞的身影步出剑场,小身影坐上马车、黑鸟抓著窗框。喀喀滚轮声中,马车远去。
挥著手,祁烂乾笑几声,也许他真是个失格的师傅。
连抽空跟熹舞老师谈谈近况、学习进度什麽的,也要春魉来提醒他,他才知道要做。
一边习惯性地把颈後略长的发勾前,他一边步回房间。
没生意上门、送熹舞出门後,他就无事可做。
关上房门,他挨在门後,细细地叹了气。透明的叹息,被风吹散了就似无所不在。
现下,这儿只剩他一人而已。
太空旷了,整个剑场都是人,却也都不是人。没有人会跟他说话、注视他的眼睛,甚至是触碰他。
把自己甩上床,他的视线就这麽刚巧地对上墙上剑架。
最上的一把是夏虫,接著是语冰,最後的是韬虹。
他以奇怪的姿态躺於床上,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们。
窗外的正对著的剑胚架,在他打出夏与语冰後已不能伤害他了。同样地,那天早晨他出过泪汗,长流的事再也没能攻击他。
窗扇前很久以前就装上的布帘子,现在随风轻骚著脸颊。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将汤药偷偷的倒掉……」祁澜停顿一下,然後伸手抓著布角,耍弄著,「……你们早知道了吧?」
窗帘子是他刚搬回家时,夏建议他装上去的。夏别扭又恶形恶气地说著加块布帘什麽的也好,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仍然鲜明。
倒掉汤药的事,也许他们三个已知道了吧?但他又是凭什麽去认定,他们三个会知道?
他不说的,从没有对倒掉汤药、怕再见不到他们这事儿多说一句。
同样地,夏与语冰、韬虹也有权利不多吭一句。
难不成他们已失了感受的能力,所以必需宣之於口?
这数个月来,祁澜想过,他们也许离恨越来越远了。
不是说忘了以往的事,也不是说完全释怀了,的确,谁也不能否认那年的恨,是起点、是不可或缺的动力。那也是他与剑魂们唯一的连系。但,现在他的生活还是用当年的恨来支撑的吗?
十年了,就是那时多麽地恨、恨得那麽地深,一路走来不断消耗著,也不够他走到现在这一步。恨是原点,但他们已经越走越远了。
燕端顾拉他去戏棚子看折子戏,他看著花旦净角,想的都不是曲目。
记著以前被邀进宫看戏,他都会把夏带去,知道他最是爱看。
时常看戏到半途,他就坐不下,把剑搁下离席追长流而去,最後把夏捡回去时必遭他破口大骂,骂他都不怕夏虫剑会给人偷走云云,要夏虫剑被人偷到远处去,他是无法以一己之力回来的。
然後他反叱回去,骂夏看戏看到入迷了,压根儿没留意父亲走哪去,竟还好意思骂他了。
两个就一直吵吵闹闹的直至回剑场为止,晚饭时跟韬虹、语冰说著进宫的趣事,你一句我一句的抢著说,於是不知不觉又和好了。
语冰呢,他要去古玩店一定带语冰去。
他常要到古玩店挑选些上等的古玉、血蝉当剑饰,眼力又不济,带语冰去是最好了,语冰好歹活了百多年,知道什麽是上好的玉品那些又是劣品,他都不会被骗甚至还堵到老板哑口无言,不敢再坑他。省起来的钱多著,开心了,又会买些精致的小玉偶送语冰,语冰皱眉说不要,说他这样等於没省钱还用多了。他不理,买起来的全绑上剑柄,由不得他不要。
韬虹,他最疼的一只儿子。
他几乎到那里都带著韬虹去,本打算在何时何地看见长流都说服他收下,日子久了,慢慢也知道长流不会收,倒是带韬虹四处跑养成了习惯。
跟韬虹说话很好、很舒服,什麽都可以说,不用忌讳那年的往事、那时的憾事什麽的,韬虹是这麽地纯洁又善良,心地是真正的好,对他很温柔很温柔,即使明知出生不过讨好长流的手段。
其实他从没有去试想,长流真收下韬虹了,他没有韬虹的日子又是如何。
韬虹不也无法想像不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他竟然还义正词严地跟他说,你本就是为长流而打的,你的心越来越野了。
说的时候多了不起、多委屈、多激愤,却完全拒绝去明白、害怕去明白韬虹费了多大的劲,才能对说出那些话的他勾起笑容。他竟然可以这样自私……
恨,现在他可以说是很远了吧?
寂寞才是他每天起床都要面对的课题。
数个月来,熹舞都有大半天都不在家,有时课业忙起来就直接睡在宫中,而春魉的眼睛永远只追随熹舞的身影。
剑场中很多人,但都不是真的,只有他才是真的独活在剑场中。
他试过大开著房门,然後赤著脚、只穿单衣出去抓蚯蚓。
没人有那个胆子去跟他说话,通通避他如蛇蝎,更枉论会过来阻止他们的『澜少爷』在大雨中跑出去捉蚯蚓。他把房门大开,是想剑架上的他们看见了,然後会出现来阻止、来责骂、用鞘身把他架回去吗?他不了解自己。结果昨天,他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