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冰在那刻,几乎就瞧见了男孩深邃的眸底,冒出不一样的色彩。
也不知出自什麽的心慌,他赶紧以指将血抹去。
「再来吧。」他伸手,从地上浮起一根粗枝到手心,他交予男孩。男孩这次小心地、轻轻地握著然後开始习字……
语冰看著他,心思飘回前几天去。
剑魂不懂字也没什麽大不了,但毕竟,只限剑魂而言。
他们最後想当上人类的,非得习字不可。
他与夏活上百年,被困剑胚架,那些年是浪费了,之後祁澜带他们出剑场到处跑到处看,才见识多了。
语冰还记得第一次识字,就是酒馆挂的餐牌子。夏比他还更想当人类,痴迷地想却是没心机去习字,听的多、也识字,就是不勤练所以不太会写。
教字的重任不情不愿的交到他手上来。先是夏,再来韬虹,现在来了个守守。
总在不知不觉间,猛然惊觉自己在做这愚蠢的事了。
前几天,夏自作主张地叫他教字,还说守守第一个学的一定要是『夏』。
然後他们又开始你争我夺,谁都想守守第一个懂叫的、懂写的是他们名字。
最後,第一个字他就教了『守』。
要第一个学写的是澜、春、韬、夏,光笔划快要划十万年,那守守这辈子都别想习字。
守守是热暖的,十年前初生的韬虹也是暖的,却是小大人的模样,远不及守守讨喜。
守守在剑场中像刚出炉的白糖糕,又热又甜软,但只得小小一块,谁都爱不惜手想咬想抱。语冰也不可否认,天生冷硬的他们,向往温度。
即使明知道守守的热暖只维持一段时间,这更令他们多亲近,舍不得放。
看他怯懦,但这孩子意外地聪敏,不用教已可握树枝,教不了一会儿就懂写,就是不会控制力度。
他第二个教的字是『祁』,想说好歹要记住创造者之名,而且笔划也少……
把守守抛给他之後,不知道夏跟韬虹哪去了,平日都黏住不舍得放,现下半天都不见人也不见魂。
「冰……」
听到这声唤,语冰回过神来,瞪大眼看扯他衣摆的孩子,「什麽?」
男孩指指地上,已写了九、十个祁字,他想习新字了。
「你刚叫我?」从未教他自己的名字,刚刚,自守守口中竟然唤出他的名,而且还咬字准确。「再叫一次。」
「冰……」守守仰脸看他,削簿至胸前的中长发微微飘扬。
这孩子肯定是他们四个当中最颖脱的一个,短短几天几乎已是他们以往几月所成。
他的学习能力高到教人心慌。
语冰以手覆上他姣好的一边脸颊,有点幻想著他抽长後是何模样,看他纤细修长、白皙水灵,变作青年时也必是俊样儿。
刀剑魂通常只得两色。最近,韬虹的眸子深处开始冒出深色来,就不知会变成是绿是紫。
这孩子以後不管是何色,却一定都纯粹漂亮……
「守守、守守!快来,夏哥替你买了可爱衣服!」
「别把功劳全揽在身上啊,钱是谁付的?大言不惭!」
「别吵了,会吓著了守守。」出言劝止的当然是韬虹,他身後浚空著韬虹剑,剑身挂著几袋子。
原来一声不哼的出街,是去买东西给守守了。语冰牵起男孩的手,朝祁澜房中走去。
「以为你们失足全趺落剑炉了。」
「我也以为你睡下阴间了,睡得像魂飞了般,喊都喊不醒!」
语冰睡觉起来真恐怖,整个像是魂飞只剩虚体,怎弄都弄不醒、想起也发寒。
夏刚回来,不用帮忙提东西,两手空空就把守守抱起来,尽情地享受小火炉般热度,「守守,夏哥多疼你,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喔!」
难得臭鸟跟著小鬼头一起滚进宫了,没人跟他争,他当然要霸占个够!
守守乖巧不乱动,任他磨蹭。「哝……」
韬虹笑得宠溺,就看夏还比较像小孩,守守都是呀呀几声,对新物的好奇心大於夏哥的疼爱。
守守初出生、一丝不挂,这几天来夏整天缠著祁澜,不是说别把守守送出去,就是说要替他裁件新衣,别让臭鸟用色色眼光看他。
祁澜给他缠得都烦了、怕了,就带他与夏一起出去裁衣,嘴里说著什麽随便就好,谁知道裁童衣时最兴奋雀跃,挑三选四的就是祁澜,俨然像个好父亲。
路经古玉店,他又意见多多,要进去买些小玉偶、玉佩给他们,结果买了店中最好的琥珀给熹舞,也买了玉偶给从来没剑饰的夏。
一切就跟以前没两样,好像以往每次激烈碰撞後的缓冲过程,可连夏都感觉到,是有什麽真切的变了。祁澜打从心底想重新开始,对他们不再忽热忽冷,而是待亲人般用心。
祁澜认真地想跟他们一起过完这生,他还在学习、大家都在摸索,但至少不再以恨为藉口令彼此难受。这些天和谐得不像真的,夏事无大小都笑得好大声。
一家七口过得很开心,变成人类的事反而少提。
语冰一见祁澜回来,大袋小袋,就立即把语冰剑紧握在手,不让祁澜再把玉偶挂上去。
他说过,祁澜再买下去就凑够十二生肖了,带在身上重得要命。
一堆的小玉偶,他只意思意思地拿了只小玉鼠当发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