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华一紧马缰,白马一扬蹄,陆酒冷身形不稳几乎跌下马去。“你手敢碰到我,就让踏月把你丢下去。”
“你是女人么,这么怕被人碰?这马叫踏月?”陆酒冷索性大大咧咧地伸手揽了他的腰,凑过肿得像猪头一般的脸去。
苏慕华见眼前一张青紫胖脸,唬了一跳,嫌弃道,“你这样子怎么进城?”
陆酒冷也有些苦恼道,“我有什么办法,脸这样连人皮面具都戴不了,想小爷我玉树临风的时候...”
说话之间,马匹穿出树林,正是田野陌上,麦熟时节,一片金黄。
戴头的村女们见白马少年,转过来的笑靥在目光落在陆酒冷脸上时转为错愕。
陆酒冷想起不过昨日,他打马而过,那些女人们...有几分愤然,世人爱表象,但差别用不用这么明显?
三分月色,二分扬州,扬州的藏月楼正对一轮圆月。
藏月楼的大小姐楚轻披了一件藕荷色的烟罗纱衣于灯下整理着药材。新采的首乌略带赤色,翻晒未足,还带着潮气。这一月天阴时雨,只有这两日还有些日头,若不能及时翻晒,这首乌只能拿到火上去烤了,于这味珍药却是可惜了。
“小姐,有客来访。”门上为人敲击了几下,传来丫鬟的声音。
楚轻放了手中的药材,她经年守着这座藏月楼,红尘寂寞,无亲无友,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书欢相伴。
她这样的人,又有何人会深夜来访?
“哦?何人?”
“是苏慕华苏公子。”
楚轻拨亮了烛火,“请苏公子进来。”
她与苏慕华相识于运河之上,那一夜她辗转难眠,见月色正好,便携了琴泛舟而下。方弹了半阙,遥遥有人吹笛相伴。
楚轻是什么人,她孤僻已惯,岂容他人相合。当下拔高了琴音,笛音若要再纠缠,非得奏出开金裂石之音不可。只是楚轻琴音陡升,也觉指下琴弦微颤。
她心中戾气,倒觉得如此煮鹤焚琴也颇为畅快。
“姑娘不喜人相伴,我不再吹奏便是,何必毁了这一张琴。”
笛声停驻,遥遥传来一声叹息,那人手中转着一管笛,立于一艘寻常乌篷船首。风灯照着他朗朗英姿,原来不过青葱少年。
楚轻见他如此年轻,不免有几分汗颜,倒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那人又是一叹,“姑娘,瑶琴何辜,在下斗胆请姑娘放过。”
楚轻扬了眉,“你是何人,也敢来管我?”
“我不过也是个欲将心事付瑶琴的人。”那人声音淡淡,隐隐还有笑意。
楚轻脸上带上几分嘲笑,“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你才多大,又知道什么心事。”
“那姑娘便当我是附庸风雅好了。”苏慕华仍是笑着,目光温润,“星月正好,我备了薄酒,姑娘可愿移步共饮?”
二人由此结识,渐渐也有几分姐弟之情。
“楚姐”,苏慕华为丫鬟领进屋,就看见楚轻坐在烛畔,眼底依稀有几分暖意。苏慕华便笑着道,“渴死我了,向楚姐讨杯好茶。”
楚轻自桌上推了茶壶过去,“半壶冷茶,爱喝不喝。”
少年似走了很久的路,半边衣袍沾染了尘土,举止之间却是洒脱飞扬。
楚轻打量了他几眼,“又闯祸啦,这一身脏。”
苏慕华接了茶壶自己倒了一杯,那茶虽非滚热,但尚有余温,并非楚轻所说的冷茶。“上好的茉莉香片,果然楚姐这就是有好茶。没事,就和个不讲理的人打了一架。”
打架的罪魁祸首跟在苏慕华身后进了屋,戴了一顶斗笠,帽檐垂着黑纱,遮了本来面目。
苏慕华朝着他比划了一下,道,“这位陆绝陆公子是我路上碰到的,我甩不脱他,便只好当回侠士了。他被毒蛇咬了,楚姐便帮我看看他的伤吧。”
楚轻让陆酒冷脱了斗笠,掌了灯去看他的伤,“这位陆公子为奇花蛇所伤,奇花蛇剧毒更甚七步蛇,只产于寻欢山庄的后山悬崖之上。幸而这位公子当即服下了奇花蛇的蛇胆,遏制了毒性的蔓延。”
苏慕华点头道,“我正是在那附近捡到这人的,楚姐既然识得此毒,可有解法?”
楚轻道,“我自然能解此毒,只是要以棱针于眉心刺血泄尽余毒,不过陆公子的眉心处只怕从此后要留下些伤痕了。”
苏慕华道,“男人留些伤疤怕什么,只要不死就行了。”
陆酒冷也道,“姑娘只管出手吧。”
楚轻笑道,“苏公子,你若想要我出手救人,得依我一个条件。”
苏慕华道,“楚姐,我与这人非亲非故,相看两厌...”他看了看陆酒冷那张猪头脸,顿了顿,“好吧,如果不太麻烦,我便答应了你。”
“我的条件简单得很,当日你我相识之际,便听你吹了笛子。现在只要你到门外那棵梅树下吹笛子给我听,一首不许重复,半个音不许错,片刻不许停,直到我为这位陆公子疗好伤。”
苏慕华苦了脸,也不多说什么,走出门去。笛声自窗外传来,如夜风一般轻柔入室。
楚轻在陆酒冷面前弯下腰去,“暗堂七支令主楚轻见过绝公子。”
陆酒冷坐于椅中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叫绝公子知道,今日庄主已经传令各部,绝公子与寻欢山庄再无瓜葛。若有擒获绝公子者,可升任杀部之主,得庄主亲传武功。”
陆酒冷神色不变,倒了杯茶饮下,“楚轻,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