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笨蛋,十岁才弄出一把破琴,活该你妈疯了。”
那帮孩子面目凶残,眼神凶悍暴戾,哪有十来岁孩子天真活泼的特质。被围在四人中间的孩子大概就是顾擒年,看上去六七岁,长长的头发犹如枯草,泛着暗黄,不少发丝纠结成团。他的脸格外小,林瑟想要是他没死,不对,没穿进这架琴里,他一巴掌能把那小脸盖住。
孩子身体发育也不好,从青色的旧长衫领口里露出突兀的锁骨,正如那孩子细长的脖子,有种摇摇欲坠的危机感。真是,一伸手就能捏碎了吧。林瑟因为常年跟玩音乐的朋友混,更习惯去观察别人的手指。顾擒年的瘦脸未免让人产生尖酸刻薄的印象,虽然有着美丽的轮廓,却并不讨喜。而他的手指纤长有力,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他本身苍白瘦弱,手指更透出玉润的色泽,指甲剪得圆润齐整,非常好看的一双手。
林瑟没法动弹,只能同情地看着挨打的孩子,只是林瑟竟然能感受到顾擒年的目光正偷偷注视着古琴的方向,饱含着欣慰与侥幸。林瑟不由得欣赏起这孩子。当然,他也只能做这个,身为一把生理构造上无手无脚的桐木琴,同情是他最大的能力。
好在也不是个傻孩子,始终护着自己的要害,尤其是一双手,顾擒年总是能巧妙地藏起来不让那四个孩子伤到,又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林瑟看顾擒年被打的虽然很惨,嘴角破裂出血,脸颊红肿,在他瘦小的脸上格外地碍眼,身上的衣服也被那些坏孩子撕得乱七八糟,露胳膊露腿,皮肤上到处是青肿。眼睛里的光芒却一点不弱,他明知自己没有办法反抗暴力,在听到对方侮辱他母亲的时候,还是拼尽了全力反扑,拼命的样子犹如凶猛的小兽。顾擒年又嘶又咬,任由其他人拳打脚踢始终掐着那个说他母亲是疯子的男孩不放,他细弱的胳膊竟然爆发出强大的力气将那孩子死死锁住。
“放开他,你这个小疯子放开!”几个孩子见自己的同伴脖子被咬出血来,吓呆了,赶紧上去拉开两人,竟然颇费力气才把顾擒年扒下来。
那孩子打人下手忒狠,到自己身上疼了却哭爹喊娘的,几个同伴见他如此只能恨恨抛下顾擒年跑了。
顾擒年双眼燃烧着怒火瞪着几个人远去的背影,小小的拳头攥的很紧,手指骨节都因用力过度更加分明。那几个孩子朝着东方而去,夕阳在他们后脑勺照着镀上金光,几个人活蹦乱跳更显得被遗落在身后的顾擒年形单影只。
林瑟注意到远处是一个极大的城市,林瑟心中暗骂一声,他就知道不会在现代,那些清一色的白色建筑,或是哥特式的繁复花哨,或是希腊式的典雅细致,或是低矮的乡村瓦房,唯独没有他熟悉的钢筋水泥。
顾擒年痴痴怅惘了一番,立刻想起来被摔在地上的琴。
林瑟看到小孩子脸上泪中带笑,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幸好,幸好你没事。小吃你要是被他们弄坏了我跟他们拼命。”那只漂亮的手温柔地抚过琴弦,林瑟竟然荒唐的觉得这举动有着情人般的温柔缱绻——他一定是附身在琴上把自己搞得神志不清了。
还有,这小破孩喊他什么?小吃,次奥,林瑟如果还有眼睛,必然要狠狠瞪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一眼,敢不敢再俗气点,吃吃吃没有吃活不下去了是吧?林瑟心中吐槽着,奈何也只是默默吐槽。人小孩子,拿这琴当宝呢,名字俗气了点,孩子穷了点,爱惜东西的心实实在在的,好过去富贵人家当摆设。
林瑟被拘在焦尾琴里本就有些烦躁,失去了一贯的自由,明明有意识,却不能说话不能活动,真是比坐牢还难受。既然他注定无法选择,后半生要压缩在这琴身里,总归碰上个好主人。要是沦落街头或者躺在深山老林什么古墓里,又或者跟着那几个不像样的熊孩子,可真真要气疯他。
“得赶紧回家,不然我们就危险了。小吃,如果你现在就能化形就好了。”顾擒年自顾自地说着,他似乎把琴当成朋友,不似被那几个孩子打的时候咬紧牙关沉默寡言,反而不断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应该只是,孤单了吧。
林瑟哑口无言,默默望天。好吧他本来就是不能动的身份,他很想跑很想跳很想大吼一声就算窝不会说话也不要叫我那么白痴的名字啊!小弟弟我已经是奔三的怪蜀黍了那么小清新的名字以后留给你儿子吧。林瑟在想他应不应该庆幸这孩子不光脸好看连声音都分外清脆入耳,让他的琴生不难么难熬?
就在林瑟观察路边日暮光景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浑身一股刺骨的阴冷,仿佛有冰水蔓延上琴弦和桐木,丝丝缕缕地缠绕上他的意识。林瑟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寄居在琴里的幽灵,直到这股力量将他缠缚,虚无缥缈的一点魂魄竟然也能感受到头疼脚疼肚子疼各种痛苦,林瑟觉得世界更加玄幻了。
最要命是就是好像脖子被人掐了鼻子被人堵了就连眼睛都被蒙上了布密不透风的感觉,全身犹如陷在南极冰山底下,又冷又痛。谁,谁来解救他?意识挣扎着,感觉琴弦都在害怕地颤动,林瑟有种因无知产生的绝望。
总不能又死一回吧,关键是上次怎么死的他还有个说法,这次真是走夜路撞坟墓里——见鬼了。
就在林瑟挣扎并且觉得必死无疑的时候,他感受到了细微的温度抚上了冰凉琴弦,这抹轻微的温暖让林瑟的意识突破了冰山表面,终于